海鹞号如同一片被风暴撕扯过的残叶,拖着支离破碎的船体和精疲力竭的船员,终于踉跄着冲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鬼见愁”浓雾区。
当第一缕真实的、带着暖意的阳光刺破阴霾,洒在满是水渍和血污的甲板上时,几乎所有人都脱力地瘫软在地。他们贪婪地呼吸着——这空气里不再有那诡异的腥咸与腐锈味,只有劫后余生、近乎奢侈的清新。
逃离的最后一刻,机械巨兽解体引发的能量乱流与狂暴漩涡,几乎将整艘船扯碎。主桅杆断裂,船帆尽成破布,船舱多处被撕裂,海水疯狂涌入。全凭水手们用身体抵住隔板、拼死堵漏,再加上幸存者轮番跳下底舱,在齐腰深的海水中奋力划动备用桨,这艘残破不堪的船才得以挣脱那股恐怖的吸力,没有成为那海底坟场的最新祭品。
代价是惨烈的。出发时的二十余名精锐好手,如今还能站在甲板上的,已不足十人,且人人带伤,血迹与海水混合,在甲板上洇开一片片暗红。赵虎为推开陈默,左肩被一块崩飞的金属碎片狠狠划过,皮开肉绽,深可见骨,此刻虽经粗略包扎,鲜血仍不断渗出,将他半边身子染得通红。
陈默独自站在最前端的船首,紧握着那枚已恢复温润、裂纹却仿佛因承载了过多信息而显得愈发深邃幽暗的玉佩。登州港那熟悉的轮廓在视野尽头逐渐清晰,可他心头却压着千钧重担。伊万·彼得洛夫最后灌入他脑海的碎片——关于“灯塔”,关于“归墟”,关于“冥尊”的警告,关于“彼界之门”背后那名为“牧场”的残酷真相——这些远超这个时代理解范畴的信息,像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坠在他的意识深处。这枚玉佩,零号令牌,它不仅是钥匙,更是危险的封印本身,是足以引来灭顶之灾的祸源,绝不能被“他们”找到、夺去。此刻陈默眉头紧锁,接下来又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呢?
海风带着咸湿的水汽拂过,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看着独自站在船首的陈默,裴明月忽然很想伸手,抚平他眉心的刻痕。她自幼习武,性情清冷,习惯以手中之剑应对万事,鲜少有这样想要主动靠近、去分担什么的柔软时刻。或许,是在那巨兽头颅之上,脚下是轰鸣的机械与狂暴的能量,眼前是他掷来的、带着体温的玉佩时,某种东西便已悄然改变。那是超越言语的托付,是生死一线的并肩。这个男人,平日里冷静甚至有些疏离,可在绝境中,却总能爆发出磐石般的坚韧,将危险引向自身。
“我们带回来的,并非希望,” 他声音低沉,对悄然来到身旁、脸色依旧苍白的裴明月说道,“而是一个……更令人恐惧的警告。”
裴明月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覆在他紧握玉佩、指节发白的手背上。她的目光越过波光粼粼的海面,投向那越来越近的港口,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只有磐石般的坚定。
“无论如何,” 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在这劫后的寂静中格外有力,“我们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就有应对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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