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清晨,天色澄澈如洗,几缕云丝如同画笔画上去般挂在淡蓝色的天幕上。陆景渊打开书桌抽屉,看着里面用手帕仔细包好的那叠钱——这是由他部分工资和苏星澜上交的稿费共同组成的家庭基金。他小心地取出一些放进内袋,然后走向正蜷在旧沙发里的身影。
苏星澜对着摊在膝头的《赤脚医生手册》蹙眉,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轻叩,仿佛在分析其中不够严谨的医学逻辑。
星澜,陆景渊在她面前蹲下,与她视线平齐,今天我们去市里走走。
她从书中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的光。
用咱们的钱,他特意强调了二字,同时放缓语速让她理解,去百货商店,给你添置些需要的东西。
百货商店?苏星澜重复着这个词汇,在她的内部数据库中,这个词被暂时归类为低效但集中的实体物资配给节点。她利落地放下手册,从沙发上一跃而下,眼中闪烁着进行实地考察般的好奇光芒。现在出发?
陆景渊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近乎雀跃的神情,冷硬的嘴角柔和了几分。他仔细替她整理好略显宽大的衣领,拿起椅背上那件半新的军装外套为她披上。外面风大。
吉普车行驶在通往市区的土路上,扬起细细的烟尘。苏星澜坐在副驾驶座,脸几乎贴在车窗上,专注地记录着窗外流动的景象——低矮的砖房、墙上斑驳的标语、骑着二八大杠的行人、远处工厂的烟囱...这一切在她眼中依然是需要解析的数据流,但与初来时纯粹的警惕不同,如今这些数据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归属感。因为身边这个沉稳操控着方向盘的男子,成了她与这个陌生时空之间最牢固的锚点。
市百货大楼是城里最气派的建筑之一,灰扑扑的外墙上挂着鲜红的标语。即便是周末,进出的人群也大多步履匆匆,衣着是统一的蓝、灰、绿,像一道流动的暗色河流。
陆景渊停好车,带着苏星澜走进百货大楼。内部比外面看起来热闹许多,木质玻璃柜台一字排开,商品拥挤地堆叠着,像一片由单调色彩构成的、沉默的物资矩阵。空气中混杂着布匹、肥皂和人群聚集的特殊气味。
苏星澜在门口顿了顿,她的感官系统迅速对环境进行扫描评估:嘈杂的声波、售货员缺乏表情的面孔、需要仰视的高货架...这一切都与她记忆中高效、安静、全自动化的星际物资配给中心形成鲜明对比。
跟紧我。陆景渊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不动声色地侧身,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流。
他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苏星澜微微紧绷的肩线放松下来。她点点头,纤细的指尖紧紧攥住了他军装外套的衣角,像是迷失在数据洪流中的程序牢牢锚定着唯一的稳定端口。
陆景渊感受到那细微而坚定的拉扯,心口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放慢脚步,带着她先走向卖布匹和成衣的柜台。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陆景渊微微俯身,指向柜台里挂着的几件样式朴素的女士成衣,可以做新裙子。他记得她似乎偏爱裙装,虽然她自己那件来自未来的白色连衣裙依旧纤尘不染。
苏星澜的视线掠过那些藏蓝、深灰、军绿色的布料和款式保守的衣服,眼神里没有流露出任何偏好。她摇了摇头,目光转而开始在男装区域进行系统性扫描。
很快,她的锁定了一个目标——玻璃柜台里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那羊毛衫看起来厚实柔软,在一众衣物中质感尤为突出。
她伸手指向那件羊毛衫,然后仰头看向陆景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买这个。
陆景渊一愣:给我买?
苏星澜点头,小手松开他的衣角,转而轻轻戳了戳他军装外套下胳膊的位置,你的毛衣,纤维稀疏,热阻系数低,不符合保暖最优解。她用最专业的术语,表达着最朴素的关心。
陆景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自己的手臂,心头巨震。他军装里面的毛衣确实是穿了多年的旧物,保暖性早已大打折扣,但他从未在意,更没想过她会注意到这种细节。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在他心口盘旋,几乎要冲破常年冰封的冷静自持。
我不用......他下意识地想拒绝,习惯了付出和担当,不习惯接受如此精准而直白的关怀。
但苏星澜已经转向了售货员,清晰地说道:同志,要那件灰色的。
售货员是个面庞圆润的中年妇女,她看看穿着军装、气度冷峻的陆景渊,又看看漂亮得过分、眼神却异常认真的苏星澜,脸上堆起善意的笑容:同志,你闺女真懂事,知道心疼人了。
二字让陆景渊喉头一紧,他想解释,却又觉得无从说起,只得含糊地了一声,目光复杂地落在苏星澜沉静的侧脸上。
苏星澜对售货员的话毫无反应,只是专注地看着对方取出羊毛衫,然后转头看向陆景渊,眉头微蹙,像是在分析他拒绝的动机,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结论:需要。保障你的基础生存条件,是优先级事项。
看着她那纯粹出于逻辑判断的认真眼神,陆景渊所有推拒的话都消散在唇边。他沉默片刻,终是在她那固执的、闪烁着必须执行光芒的注视中败下阵来。
好,听你的。他声音有些发哑,从内袋掏出那份家庭基金,数出相应的金额和布票,递了过去。
买到羊毛衫,苏星澜脸上露出了完成第一阶段任务的满意神色。但她并没有停下,而是重新拽住陆景渊的衣角,开始在百货大楼里继续。
很快,她的目光被文化用品柜台里的一支钢笔吸引。那钢笔通体黑色,笔帽顶端嵌着一点银星,样式简洁流畅,在一众普通的铱金笔中显得卓尔不群。
那个。她再次锁定目标。
这次陆景渊没有询问,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模式。
你的笔,出墨不稳定,影响书写效率百分之十七点三。苏星澜看着他,语气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观察结果。她见过他深夜批阅文件时,那支旧钢笔偶尔会划纸漏墨,这在她看来是不可容忍的性能缺陷。
陆景渊看着她,心底那片常年平静的湖泊被投入巨石,涟漪层层荡开,冲击着他坚固的心防。他从未想过,自己生活中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都被她如此精准地记录分析,并纳入需要解决的问题清单。
这支笔要十八元。售货员好意提醒,这个价格相当于普通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
苏星澜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在她看来,优质的工具对核心人员的工作效能提升,值得这样的投入。
陆景渊接过那支崭新的钢笔,金属笔身在掌心带着微凉的温度和沉甸甸的分量。这不仅仅是一支笔,这是她对他无声的、细致的关怀,是她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在一点点修补他生活中那些连自己都忽略了的缺口。
谢谢。他握紧钢笔,低头看着她,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沉重的字眼。一种比赢得任何一场演习都更强烈的满足感,在他胸腔里缓缓荡漾开来。
苏星澜看着他收下,眼睛满足地眯了眯,像是又完成了一项关键指标。
整个采购过程,陆景渊几次想引导她去女装柜台或者卖头绳、雪花膏的柜台,都被她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她对自己,似乎没有任何物质上的需求。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用这笔家庭基金,来优化他的生活效能上。
回程的车上,苏星澜大概是累了,靠在椅背上,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歪向车窗那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陷入了短暂的休憩。
陆景渊将车开得更加平稳,侧头看了一眼她安静的睡颜,又看向放在后座的那个装着新羊毛衫和新钢笔的网兜。夕阳的金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也照亮了那份简单却珍贵的。
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暖流在他四肢百骸中蔓延。这不是突如其来的激情,而是一种细水长流的温暖,是被人放在心上、仔细珍视的熨帖,是特有的温度。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她滑落颊边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感受到她肌肤微凉的细腻触感。
这个来自星海深处的小麻烦,正用她独有的、基于逻辑与效率的方式,一点一点,将他原本规整而冷硬的世界,构筑成一个充满暖意与牵绊的、真正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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