扞狼将阁主的嘱咐压在心底，表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专业保镖，但暗中的调查已然展开。他利用身份便利，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周振华身边每一个接触频繁的人，从生活秘书到实验室的核心助手，甚至包括每天给办公室送文件的文员。
周振华咳血的情况似乎并没有好转，尽管他极力掩饰，但扞狼敏锐地捕捉到他偶尔蹙眉强忍不适的表情，以及垃圾桶里偶尔出现的、带着细微血丝的纸巾。这位医学博士仿佛在跟时间赛跑，或者说，在被某种无形的压力驱使着透支生命。
扞狼在后面旁敲侧击地提醒周振华注意身体，周振华只是疲惫地笑笑：“没事，老毛病了，等项目成功，好好休息一阵子就行。” 那笑容背后，扞狼却看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在另一边，实验室外的阿飞同样感到了压力。佐藤团队的工作强度有增无减，实验室的灯光常常亮到凌晨。他注意到，那个叫森川的助理，除了作息混乱，眼神中也偶尔会闪过一丝与平时沉稳谦和形象不符的焦躁。有一次，阿飞甚至看到森川在实验室外的走廊尽头，背对着所有人，用一种极低的声音快速打着电话，语气似乎有些激动，但一察觉到阿飞的目光，便立刻挂断，恢复了常态。
阿飞将这个细节记在心里，通过加密渠道汇报给了阁主。阁主回复只有四个字：“持续关注。”
第三次研讨会如期举行。这次是闭门会议，规模很小，气氛也更加凝重。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分析和验证前期实验数据，并确定最终的产品化路径。
会议过程中，周振华虽然强打精神，但脸色明显比之前更差，中途甚至不得不离场休息了十分钟。佐藤雄健也表示出关切，但周振华只是摆手说有些疲劳。
扞狼守在会议室门外，耳朵却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他听到与会专家们对一些关键数据的解读产生了激烈争论，其中以森川为代表的日方团队和周振华手下一位姓刘的首席研究员争论尤为突出。双方各执一词，都认为自己的实验数据和推导模型更具说服力。
会议在一种略显紧张和不确定的气氛中结束，最终方案未能完全敲定，决定根据本次讨论，在最后两次研讨会前进行最后一次关键的合成实验来一锤定音。
散会后，扞狼护送周振华回办公室。在电梯里，周振华靠在轿厢壁上，闭着眼睛，额头渗出虚汗。
“周博士，您必须立刻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扞狼语气严肃，不容置疑。
周振华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他叹了口气，低声道：“郭先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现在真的不行。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倒下，更不能让外界知道我身体有问题，否则…项目很可能就黄了。”
“是项目重要，还是您的命重要？”扞狼直视着他的眼睛。
周振华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有时候…这两者是一样的。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扞狼不再多言，但他心中的疑云更重了。周振华的表现，不像仅仅是劳累过度，更像是有某种难言之隐。
将周振华送回办公室后，扞狼并没有离开，而是以检查安全为由，更加仔细地排查了周振华的办公和生活区域。他重点检查了水杯、常用的笔、座椅扶手、甚至空气加湿器等可能被做手脚的地方，但依旧一无所获。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只是积劳成疾？”扞狼眉头紧锁。但他多年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阿飞护送佐藤雄健回酒店。车上，佐藤也显得心事重重。
“阿飞先生，今天的会议，您觉得怎么样？”佐藤突然用中文问道。
阿飞愣了一下，谨慎地回答：“佐藤先生，我对技术一窍不通。我只负责您的安全。”
佐藤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是啊，安全最重要。希望…一切顺利吧。” 他望向窗外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阿飞感觉到，佐藤似乎也对项目推进过程中的某些事情感到不安，但这种不安源于何处，他无法判断。
第三次研讨会结束后，周振华在扞狼的强烈要求下进行了全方位的体检。体检就在振华集团内部进行，振华集团是航山市实力雄厚的医药公司。对体检方面自然很专业。
体检结束后，扞狼上关心的说道：“周董事长，虽然我只是您的合同工。只是做您这段时间的保镖，但每个保镖关心雇主的身体情况，也是本职工作。现在第三次研讨会已经结束，今天您好好休息一下吧，休息一天不耽误，明天等体检结果出来了再继续进行您的研究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周振华欣慰一笑：“郭先生，想不到您这么顶尖的保镖，在外表威严武装下还有这么一颗火热的心，那我周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天我们就好好放松一下吧。等会儿我们去西湖这边逛一下，毕竟搞研究也是需要有灵感的。您来保护我也有一个多月了，尽职尽责，我很感激！”
航山市的秋阳透过梧桐叶隙，在西湖边洒下斑驳的光点。周振华披着一件驼色羊绒衫，脚步放得很慢，像是要把这片刻的宁静都踩进记忆里。湖面吹来的风带着桂花香，他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郭先生，你看这湖水，千百年都在这儿，人这辈子，在它眼里不过是转瞬。”
扞狼跟在他身侧，目光掠过湖边写生的学生、喂鱼的老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通讯器。他知道周振华说的是实话，却更清楚眼前这位医学博士心里压着的，是比湖水还深的沉重。
“前面有座画舫，去坐坐？”周振华指着不远处的码头，语气里带着点孩童般的雀跃，像是突然卸下了所有防备。
画舫缓缓驶离岸边，木桨划开水面，搅碎了满湖的金光。周振华靠在栏杆上，看着两岸的雷峰塔渐渐远去，忽然轻声咳嗽起来。他掏出帕子捂嘴，片刻后收起时，扞狼注意到那帕子叠得格外整齐，边角却微微泛着潮。
“老毛病了，换季就这样。”周振华若无其事地笑笑，从包里摸出一小袋杏仁，“尝尝？这是灵隐寺门口买的，师父说安神。”
扞狼接过，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杏仁的苦涩混着桂花香，倒像是此刻的气氛。“周董事长，您似乎对这儿很熟。”
“年轻时在这边读书，常来这儿背书。”周振华望着远处的苏堤，眼神悠远，“那时候觉得，要是能一辈子守着这湖光山色，做个普通医生就好。谁知道后来……”他没说下去，只是拿起船家递来的茶，抿了一口。
画舫行到湖心亭附近，周振华忽然让船家停了船。“下去走走吧，那岛上的秋菊开得正好。”
岛上果然菊香满径，红的、黄的、白的，挤挤挨挨地开在青石路边。周振华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一朵白菊的花瓣，动作温柔得不像个常年握手术刀的人。“你看这花，明知开不过深秋，还是拼尽全力地开。”他抬头看扞狼，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释然，“人有时候也一样，明知道结果，还是得往前冲。”
扞狼沉默着，他看懂了那眼神里的决绝。从早上周振华主动提出要来西湖，到此刻他对花草的感慨，都像是在跟什么告别。
返回岸边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周振华站在断桥上，看着湖面上归巢的水鸟，忽然说：“郭先生，今天谢谢你陪我。说起来，你保护我这么久，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做这行？”
“适合我。”扞狼言简意赅。
周振华笑了：“也是，你身上这股沉稳劲儿，确实让人安心。”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锦囊，“这个送你，灵隐寺求的平安符。不管你信不信，总盼着你往后顺顺利利。”
扞狼接过锦囊，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东西，像是块桃木。“谢谢周董事长。”
二人在周边畅游了良久，心情很愉悦。回到公司时，天色已暗。周振华的私人医生早已在办公室等候，见他们回来，立刻起身迎上来，眼神里带着焦虑。周振华拍了拍扞狼的肩膀：“你先去休息吧，我跟张刘医生聊几句。”
扞狼退到门外，故意放慢了脚步。虚掩的门缝里，传来周振华压低的声音：“……结果我知道了，不用瞒着。剩下的时间，够不够做完最后一次实验？”
刘医生的声音带着哽咽：“董事长，您这身体……”
“够不够？”周振华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片刻的沉默后，刘医生叹了口气：“最多一个月。但您必须卧床休息，不能再劳累了。”
“那就够了。”周振华的声音轻了下去，“把那份‘正常’的报告给郭先生，别让他担心。这最后的日子，我想安安稳稳做完手头的事。”
扞狼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走廊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感觉，周振华在西湖边的每一句感慨，每一个温柔的眼神，都是在与这个世界告别。那份他看到的“老毛病”报告，不过是这位倔强的博士，为了不让身边人担心，精心编织的谎言。
扞狼心中仍然很不安，但振华集团内部出具的、盖着权威部门印章的体检报告白纸黑字地写着“过度疲劳、营养不良性贫血及轻微呼吸道刺激症状”，主治医生也信誓旦旦地保证咳血与此相关，他暂时也无法再深究下去。他只能将这份怀疑不安压在心底，更加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周振华身边，并暗中留意所有可能与周振华有近距离接触的人和物。
周振华在得到“明确”的诊断后，似乎也松了口气，配合着用了些营养补充剂和缓解疲劳的药物，精神状态看起来略微好转了一些。他再次全身心投入到项目中，仿佛要将之前“耽误”的时间抢回来。
很快就到了进行第四次研讨会的日子，振华集团大门外的树枝上发出了新芽，可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早已压过了这春天的生机。
当佐藤雄健带着日方团队的几人走进集团正门时，等候在路边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抵制日货！把小日本赶出去！”有人举着标语牌往前冲，被警戒线后的警察死死拦住。紧接着，几声尖锐的哨音划破空气，好几个戴着口罩的年轻人突然从街角涌出来，举着“技术卖国”的横幅，围着佐藤团队的车转圈，车身上瞬间被泼上了墨汁。
“周董事长，这样太危险了！”扞狼护着周振华往大楼里退，眼角的余光瞥见人群后排，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举着相机拍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周振华的脸色比平时更白，他攥着公文包的手微微发颤，却还是强撑着对佐藤点头：“让您受惊了，里面请。”
日方团队里，森川的脸色很难看，他低声对佐藤说了句什么，佐藤只是皱着眉摇头，快步跟上周振华的脚步。玻璃门在他们身后关上的瞬间，外面的喧嚣被隔绝成模糊的闷响，但每个人都知道，那扇门挡不住真正的恶意。
这一次研讨会的会议室设在地下三层——这里是振华集团最核心的实验区，理论上固若金汤。可会议刚开始不到两小时，头顶的白炽灯突然闪烁了几下，彻底陷入黑暗。
“怎么回事？”周振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
应急灯很快亮起，泛着幽绿的光。技术人员满头大汗地汇报：“总电源被人破坏了！备用发电机正在启动，但……但好像也出了问题！”
“是外面那些人干的！”中方的研究员怒拍桌子，“他们就是不想让我们成功！”
森川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紧绷的脸：“实验室的恒温设备不能断电超过半小时，否则前期培养的菌株会全部失效！”
会议室里瞬间陷入死寂，只有应急灯滋滋的电流声。周振华摸索着按下桌下的紧急通讯器，声音冷静得反常：“让安保去查发电机房，另外，启动最高级别的内部供电系统。”
半小时后，电力恢复，但每个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可这仅仅是开始。
当天下午，饮用水管道被人堵住，送来的桶装水里漂着不明杂质；晚上，集团外墙被泼满油漆，“滚出航山”的字样在路灯下格外刺眼；深夜，一群人围着大楼放鞭炮，震耳欲聋的声响让连续工作的研究员们频频出错。
警察来了三次，每次都能驱散人群，可他们刚撤到街角，那些人又像潮水般涌回来。他们不打砸抢，就围着大楼喧嚣、破坏外围设施、用激光笔往实验室窗户上照——像一群甩不掉的蚊子，用最恶心的方式消耗着里面人的精力。
“周董事长，您该休息了。”扞狼看着周振华第三次用帕子捂嘴，帕子的边角已经染上了暗红。
周振华摆摆手，指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最后一步了，成败在此一举。”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燃烧生命般的决绝。
旁边的佐藤突然开口：“森川，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森川应声出去，回来时脸色铁青：“他们……他们把消防通道的锁芯堵了，还在楼下烧纸钱，说……说诅咒我们实验失败。”
振华集团的研究员气得浑身发抖：“这群疯子！警察呢？就没人能管管吗？”
“警察在路口待命，但他们没犯法，只是‘闹事’。”扞狼的声音沉得像冰，“他们在玩规则的空子，我们防不胜防。”
实验进行到第十八个小时，最关键的菌株合成阶段，实验室的通风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噪音，一股刺鼻的异味顺着风口飘进来。
“是催泪瓦斯！”有人捂住口鼻大喊。
周振华猛地站起身，却因为缺氧和疲劳眼前一黑，差点栽倒。扞狼眼疾手快扶住他，厉声对技术人员喊：“关闭通风！启动内部循环！”
混乱中，佐藤死死护住培养箱，森川则迅速打开应急排气阀。等异味渐渐散去，每个人的眼睛都红得像兔子，周振华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指缝间渗出的血滴落在白大褂上，像绽开的红梅。
“不能停。”他擦掉嘴角的血迹，重新看向屏幕，“继续。”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喧嚣声不知何时停了。当最终的实验数据在屏幕上定格，显示“成功”的那一刻，没人欢呼，只有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周振华看着培养皿里那抹稳定的荧光，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淌了下来。
扞狼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清洁工在清理满地的狼藉，昨夜的极端分子早已不见踪影，仿佛那场持续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骚扰，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扞狼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清洁工在清理满地的狼藉，昨夜的极端分子早已不见踪影，仿佛那场持续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骚扰，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可他知道，这不是结束。那些躲在暗处的人，用最卑劣的手段没能阻止实验成功，接下来，他们只会亮出更锋利的刀。他低头看向周振华，这位耗尽心血的博士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解脱——只是没人知道，这份解脱里，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代价。
这次的关键合成实验进行得出乎意料的艰难。中日双方团队共同宣布核心疫苗成分合成成功，并且初步动物实验数据显示效果远超预期时，会场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之前的争论和分歧，在确凿的数据面前似乎都烟消云散。周振华和佐藤雄健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合作取得了里程碑式的突破。
这场持续了二十多个小时的实验成功了，但围绕着它的暗战，显然才刚刚开始。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实验成功的同时，来自两国国内极端势力的反对声音也开始甚嚣尘上，从网络蔓延到了现实。
在航山市，一些打着“抵制日货”、“警惕技术泄密”旗号的激进分子，开始在网上煽动情绪，甚至组织起了小规模的线下抗议，聚集在振华集团门口，高举着“汉奸企业”、“停止资敌”的标语，与维持秩序的警方发生了零星冲突。
另一边一些日本右翼团体打着来航山旅游的幌子来到这里指责佐藤雄健“出卖国家核心技术”、“向敌对国摇尾乞怜”，声称这项技术应该完全由日本独占。
这些杂音虽然无法撼动合作的大局，但却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扰人心神，也给安保工作带来了额外的压力。阿飞和扞狼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来应对这些公开的挑衅，确保周振华和佐藤不被这些极端分子骚扰。
阁主在这背后发挥了关键作用。他动用手头的资源和影响力，协同相关部门，迅速而有效地对这些抗议活动进行了依法管理和疏导。一方面通过权威媒体发布合作项目的正面意义和严格的技术保密措施，以正视听；另一方面，对少数蓄意煽动、破坏社会秩序的不法分子进行了坚决打击。在他的运作下，表面的风波被很快压制下去，没有影响到核心研讨会的进程。
但无论是阁主、扞狼还是阿飞，都清楚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零星雨点。真正的威胁，那些隐藏在合作光环之下、试图从根本上破坏这次合作的势力，尚未真正出手。他们利用这些明面上的反对声音作为掩护，其真正的杀招，很可能就隐藏在即将到来的、也是最后一次的公开研讨会上。
接下来的第五次公开研讨会，将是项目成果的最终展示，届时不仅有两国的顶尖专家、政府官员、媒体记者，还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同行关注。那将是荣耀的时刻，也必将是最危险的时刻。
扞狼看着虽然疲惫但眼神熠熠生辉的周振华，心中的不安感再次升起。他低声通过加密频道对阁主说道：“表面的虫子清理干净了，地下的老鼠，也该冒头了。第五次研讨会，我预感不会太平。”
阁主的回复简短而凝重：“做好一切准备，包括最坏的打算。确保周博士和佐藤博士，必须活着站在发布会的讲台上。”
阿飞也收到了类似的指令，他默默检查了一遍随身装备，眼神变得更加锐利。最后的战役，即将打响。航山的夜空，看似恢复了宁静，实则暗流汹涌，等待着最终爆发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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