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家不严”、“家族内斗”的罪名扣下来,足以让元春的监国之位动摇,让九曦在军中的威信受损!
而宫里的惜妃……老太太虽不喜她,但她毕竟是洛家女,她若因母族丑闻失势,连带八皇子遭人轻视,对洛家长远来看,也绝非好事。
洛明德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有恃无恐地“恳求”。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洛老太太心头煎熬。
沈兮梦一直安静地站在老太太身侧,她能感受到老太太身体的微微颤抖和那滔天的怒意与不甘。
她轻轻伸出手,扶住了老太太另一只手臂,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她知道,老太太此刻的沉默,是在进行着最艰难、最痛苦的权衡。
终于,洛老太太极其缓慢地、沉重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再睁开时,那眼中的怒火已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无奈所取代。
她看着依旧跪地不起的洛明德,声音沙哑而疲惫,“好一个为惜妃着想,为八皇子着想!洛明德,你真是打得好算盘!”
她顿了顿,拐杖重重一顿,语气陡然转厉:“不休她,可以!”
“但是——!”
“第一,从今日起,你们二房所有人,未经允许,不得踏出竹意轩半步,形同禁足!”
“第二,谢嬷嬷及其子马胜,胆大包天,构陷主家,罪不可赦!立刻绑了,连同今日所有参与此事的恶仆,一并移交京兆尹衙门,按律究办!我洛家,容不得这等恶奴!”
“第三,你洛明德,治家不严,纵妻行凶,跟谢氏去祠堂跪省三日,向列祖列宗告罪!”
“第四,待房屋修缮完毕,你们二房,立刻、马上给我搬出洛府!从此以后,无事不得登门!若再敢生事,哪怕拼着洛家名声受损,老婆子我也定将你们逐出族谱,绝不宽贷!”
她每说一条,洛明德的脸色就白上一分,但听到最后只是禁足、罚俸、限期搬离,而非立刻驱逐或休妻,他心中反倒松了口气。
只要不被休弃,不立刻撕破脸,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宫里的女儿也不会立刻受到致命影响。
他连忙重重磕头,语气感激涕零:“侄儿……侄儿谢婶母宽宏大量!一切但凭婶母处置!侄儿定当严加管束,绝不敢再犯!”
洛老太太却不再看他,那冰冷的目光扫过瘫软如泥的二老太太,仿佛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秽物。
她最后将目光落在沈兮梦身上,带着深深的歉意和无力。
“梦儿,委屈你了。”
沈兮梦轻轻摇头,扶紧老太太的手臂,温声道:“祖母为这个家劳心劳力,孙媳不委屈。”
她知道,这已是眼下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雷霆万钧,却不得不为大局暂缓。
但这笔账,她记下了,洛九曦也会记下。
一场风波,看似以二房的暂时退让和禁足告终,但荣禧堂前冰冷的青石板上,却仿佛已经裂开了一道再也无法弥合的鸿沟。
洛府内部的暗流,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这份压抑的“宽恕”,变得更加汹涌莫测。
秋日的晨光透过窗棂,带着一丝清冷,却照不散定远侯卧房内积郁的死气。
碧荷和翠柳如同往常一样,端着那碗加了“料”的汤药,心怀鬼胎地走向定远侯的床榻。
连日的“用药”,侯爷的气息本就微弱得几不可察,她们早已习惯了他那毫无生气的模样。
然而,当碧荷像往常一样,准备扶起侯爷喂药时,手触碰到他脖颈的皮肤,传来的却是一种异乎寻常的、僵硬的冰冷感。
她心里“咯噔”一下,她颤抖着手,碰了碰定远侯的胳膊,定远侯僵硬着一动没动。
“啊——!” 身后的翠柳显然也发现了异常,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四溅开来,如同泼洒的污血。
她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碧荷也吓得魂飞魄散,但残存的理智让她强撑着。
她白着脸,壮着胆子将手指伸到定远侯鼻下,那里,早已没有了哪怕一丝微弱的气流。
她又猛地掀开被子一角,触手所及,是一片冰冷和僵硬。
“死……死了……” 碧荷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她猛地回头,看向吓得几乎晕厥的翠柳,强自镇定道:“你……你就继续装出这副害怕的样子,别露馅!我……我去告诉夫人!”
翠柳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腿软得几乎走不动路,只能扶着门框,惊恐万分地看着碧荷踉跄着跑出去的背影,自己则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声音,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洛氏院中。
洛氏尚未起身,正拥被而坐,望着窗外发呆,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这一天天渐冷,也不知道祁大夫有没有把她给的那两个皮垫子带上。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慌乱脚步声,紧接着是碧荷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夫人!不好了!侯爷……侯爷他看着……看着不太好……奴婢……奴婢好像探不到呼吸了!”
洛氏闻言,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巨石砸中。
她也顾不得梳妆,随手抓起一件外袍披上,鞋袜都未穿整齐,便匆匆跟着碧荷奔向定远侯的院子。
踏入那间熟悉的、弥漫着药味和死气的卧房,洛氏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那具已然僵直、面色青灰、毫无生息的躯体。
她脚步顿住,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本该感到解脱的。
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冷漠、宠妾灭妻的羞辱和后半生的孤寂。
她原本最大的期盼,就是他能醒来,给她一纸和离书,让她能挣脱这枷锁,或许……还能有机会去追寻那份迟来的温暖。
祁大夫临走前的新药方,曾给过她一丝微弱的希望。
可现在,他死了。死得如此突然,如此……不明不白。
一股巨大的空虚和茫然席卷了她。
和离的路,随着他的死亡,彻底断了。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期盼和离的洛氏,而是定远侯府的未亡人。
这个身份,将如同一道无形的烙印,永远刻在她身上,直至死亡,她都要冠着夫姓,与身边这个冰冷了十几年、如今彻底冰冷的男人葬在一起。
想到此,一种深沉的悲哀和无力感,混杂着对过往的怨怼,几乎要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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