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前院悄然多了一个面容俊秀、眉眼含笑的年轻仆役,被分配负责一些洒扫和传递物件的轻省活计。
他手脚勤快,嘴甜逢人便带三分笑,很快便与周遭的仆役熟络起来,此人正是田明。
而洛元春也一早便递了牌子入宫。
不出所料,皇帝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了他。
听闻洛九曦的计划后,皇帝抚须沉思良久。
“九曦能想到以此破局,实属不易。”皇帝叹道,“也罢,便依你们所奏。朕会下旨,恢复洛九曦骁骑尉的散职,不必参与朝会,只每月朔望入宫点卯即可。此职不高不低,既有体面,又无实权,正好用来迷惑北狄。”
“陛下圣明!”洛元春躬身谢恩。
“至于那个田明……”皇帝眼中精光一闪,“让他放手去做,所需之物,朕会让密侦司暗中提供。务必尽快从那个阿兰口中,撬出我们想要的东西!”
“臣,遵旨!”
圣旨很快便下达至洛府。
洛九曦“病愈起复”,授骁骑尉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府内外。
流芳苑内,阿史那云接到消息,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来,南月皇帝到底还是舍不得洛九曦这员悍将,或者,是洛元春暗中使了力气。
无论如何,洛九曦重新有了官身,便意味着他重新有了被利用的价值!
“阿兰,今晚送药时,不妨……对他态度稍好些。”阿史那云心情颇佳地吩咐道,“让他知道,只有依靠我们,他才能真正在南月立足。”
阿兰低头称是,掩在袖中的手指却微微蜷缩了一下。
前院,洛九曦接了圣旨,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激动”与“感激”。
而站在角落的田明,则悄然将阿兰方才在院外探头探脑、窥视接旨情形的一幕尽收眼底。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属于猎手的微笑。
圣旨下达后,洛九曦“起复”的消息如同在洛府这潭深水中投下一颗石子,涟漪扩散至每个角落。
前院气氛也似乎活络了几分。
在这片看似喜庆的喧嚣中,田明如同一尾灵巧的游鱼,开始了他的任务。
他并未急于直接接近阿兰,而是先巧妙地利用在前院当差的机会,频繁出现在阿兰可能经过的路径附近。
他容貌俊秀,笑起来眉眼弯弯,自带一股令人如沐春风的亲和力。
偶尔与阿兰擦肩而过时,他会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腼腆和善意的笑容,却从不唐突搭话。
起初,阿兰对此并未在意,只当是个面貌好些的新仆役。
但次数多了,那干净的笑容和专注做事,哪怕只是洒扫的身影,难免在她警惕性极高的心防上,留下了一丝微弱的印象。
至少,这人不像府中其他一些仆役,要么对她敬而远之,要么眼神中带着审视。
田明极有耐心,他知道对于阿兰这样训练有素的细作,贸然接近只会引起警惕。
他开始在一些细微处下功夫。
比如,阿兰偶尔替阿史那云往前院书房送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时,田明会“恰好”也在附近,并“顺手”帮她推开沉重的院门,或是提醒她注意脚下刚洒过水、有些湿滑的石阶。
他的帮助自然而体贴,从不逾矩,声音温和,动作利落。
一次,阿兰捧着几卷阿史那云要的北狄画册路过回廊,一阵风吹来,险些将画册吹散。
田明不知从何处出现,敏捷地帮她扶住画册,指尖不经意般轻轻擦过她的手背,一触即分。
他立刻后退半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抱歉,唐突姑娘了。”
阿兰心头微微一跳,那短暂的触感带着陌生的温度。
她抬眼看向田明,见他俊朗的脸上满是诚恳和无措,与自己平日接触的那些北狄粗豪男子或南月心思深沉的官员截然不同。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无妨。”
便抱着画册匆匆离去,但耳根却有些微微发热。
田明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他知道,第一步,引起注意和微弱的好感,已经达成。
接下来,他开始制造“偶遇”和短暂交谈的机会。
有时是在厨房领取份例时,他会“偶然”提到某样点心味道不错,若阿兰在场,便会顺势推荐一下;有时是在花园,他会对着某株开得正盛的花流露出欣赏之色,若阿兰路过,便会状似无意地请教花名。
他的言辞风趣而不轻浮,知识广博却不懂炫耀,总能找到一些安全又略显趣味的话题。
他从不打听流芳苑的任何事情,也绝口不提北狄或南月的敏感话题,只聊些风土人情、诗词歌赋甚至市井趣闻,这让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任务状态的阿兰,感到一种久违的放松。
渐渐地,阿兰对这个名叫“田明”的俊俏仆役不再那么排斥。
偶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短暂交谈几句,成了她压抑生活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调剂。
她甚至开始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
田明敏锐地察觉到了阿兰心态的细微变化。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这一日,傍晚时分,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丝。
阿兰从流芳苑出来,准备去厨房查看晚膳,并未带伞。
走到半路,雨势渐大,她正欲寻个屋檐暂避,一把油纸伞却悄然撑在了她的头顶。
回头一看,正是田明。
他举着伞,大半都倾向她这边,自己的肩头却很快被雨水打湿。
“田明?”阿兰有些惊讶。
“阿兰姑娘,”田明笑容温润,眼神清澈,“雨大了,我送你一程吧。”
他的语气自然,带着纯粹的关心,让人难以拒绝。
雨中同行,伞下的空间似乎变得格外狭小。
阿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的干净气息,与他平日里接触的那些熏香的贵族或带着汗味的武士都不同。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雨点敲击伞面的声音。
忽然,田明轻声开口,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这雨,让我想起了家乡。也是这样的雨天,我娘总会在门口等我回家……”
他并没有多说,只是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思乡的脆弱,旋即又振作精神,笑道,“瞧我,跟姑娘说这些做什么。”
这短暂的脆弱,却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破了阿兰坚硬的外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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