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回到那间破败小院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柳絮趴在炕边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泪痕，手里紧紧攥着那株赤阳参。
炕上的柳老头气息更微弱了，脸上的黑气又浓了几分，那皮肤下的蛊虫似乎蠕动得更频繁。
时间不多了。
萧云轻轻推醒柳絮。
柳絮猛地惊醒，看到是萧云，急忙问道：“公子…找到了吗？”
萧云摇摇头，将黑市遇到黑袍人的事简单说了，省略了宫廷内侍的细节和对方的真实目标，只说对方消息可疑，像是陷阱。
柳絮听完，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绝望地瘫坐在地。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萧云拿出那个白玉小瓶，“弄到了这个，‘黄泉腐髓’的原液，虽然只有一滴稀释的，但或许能暂时压制蛊毒，争取点时间。”
柳絮看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瓶子，吓得往后缩了缩：“这…这东西那么毒…”
“以毒攻毒。”萧云沉声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赌一把，你爹可能还能撑到我们找到真正的解药。不赌，他恐怕熬不过今天。”
柳絮看着父亲痛苦扭曲的面容，咬了咬牙，重重点头：“我听公子的！”
萧云让她找来一个破旧的药罐，又让她将之前买的那些普通驱寒药材捣碎备用。
他则小心翼翼地将那滴“黄泉腐髓”原液倒入一点点清水之中。
嗤——
清水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散发出刺骨的寒意和腐蚀性的气息。
萧云屏住呼吸，指尖混沌灵力流转，极其小心地控制着那一滴漆黑毒液，分成数份，融入捣碎的药材之中。
药材瞬间被染黑，但却奇异地没有腐烂，反而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平衡气息。
“喂给你爹，每次指甲盖那么多，用参汤送服。”萧云将混合好的药泥交给柳絮，额头微微见汗。
这活儿比打一架还累，需要对力量有极精准的控制。
柳絮依言照做，小心翼翼地将一点药泥混着参汤，喂入老人口中。
药刚下肚。
柳老头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
皮肤下的黑色蛊虫疯狂扭动，似乎极为痛苦！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爹！”柳絮吓得魂飞魄散。
萧云眼神一凝，手掌按在老人胸口，精纯的混沌灵力缓缓渡入，护住其心脉，同时强行压制那躁动的蛊毒。
片刻后，老人的抽搐渐渐平息。
脸色虽然依旧难看，但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丝，那皮肤下蛊虫的蠕动也减缓了不少。
“有…有效果！”柳絮喜极而泣，虽然只是暂时的压制，但至少看到了希望。
萧云也松了口气。
看来这险招赌对了。
“你照顾好你爹，我出去一趟，想想办法。”萧云起身。
他需要去确认一下黑风涧的情况，提前踩点，看看那黑袍人说的结界薄弱处是真是假。
哪怕真是陷阱，知己知彼，才能反客为主。
刚走出院门。
巷子口，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一身水绿色的宫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峭，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复杂的审视。
林婉儿！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萧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
“哟，这不是林女官吗？什么风把您从宫里吹到这贫民窟来了？体察民情？”
林婉儿厌恶地皱了皱眉，似乎不想靠近这脏乱的环境，冷声道：“萧云，你倒是会找地方躲藏。”
“躲？我为什么要躲？”萧云挑眉，“陛下又没通缉我。我现在是自由身，想住哪儿住哪儿。倒是林女官，跟踪我？”
“哼，跟踪你？”林婉儿嗤笑，“你也配？我只是奉命来提醒你一句。”
“哦？陛下又有什么指示？是不是后悔了，想请我回去当驸马？”萧云嬉皮笑脸。
林婉儿被他的无耻气得胸口起伏，强压着火气：“萧云！你少在这里油嘴滑舌！你最近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萧云心中一动，脸上却故作茫然：“不该惹的人？我最近老实得很啊，就帮街坊邻居抓抓老鼠，打打蟑螂，挣点辛苦钱。怎么，这也犯法？”
“你！”林婉儿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不拔剑，“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李员外家，张员外家…还有黑市！”
她果然知道！
萧云眼神微眯，看来这皇城里，到处都是女帝的眼线。
“我那是助人为乐，替天行道。”萧云耸耸肩，“怎么，陛下连这个也要管？”
“助人为乐？”林婉儿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警告，“你知不知道你捣毁的那些东西，牵扯有多大？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被人盯上了！”
“谁盯上我了？那个藏头露尾，胳膊上刻着个丑了吧唧眼睛图案的家伙？”萧云故意试探。
林婉儿脸色骤然一变！
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她猛地抓住萧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厉声道：“你见过他们了？！你看到‘圣印’了？！什么时候？在哪里？”
她的反应之大，远超萧云预料。
圣印？
那个扭曲的眼睛符号，叫圣印？
看来林婉儿不仅知道，而且深知其代表的可怕含义。
“看来林女官知道些什么？”萧云甩开她的手，揉着胳膊，“不如跟我说说？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到处撒播邪蛊，炼制魔物？还跟宫里的人有牵扯？”
林婉儿脸色变幻不定，眼神挣扎，似乎在权衡利弊。
半晌，她才咬牙道：“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你最好收起你那点可笑的好奇心！”
“哦？”萧云笑了，“可我这个人，偏偏就怕死得不够快。再说了，他们现在想弄死我，我总得知道为什么吧？死也死个明白。”
林婉儿盯着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他一样。
这个曾经的废物驸马，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变得…更加难缠，也更加危险。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冷声道：“我只能告诉你，那些人是一个极其古老而邪恶的组织，信奉一尊早已被封印的‘邪神’。他们的触角遍布朝野内外，势力深不可测，连陛下…都对其十分忌惮。”
“他们最近似乎在策划一个巨大的阴谋，需要大量的生灵精血和怨气…你捣毁的那些据点，破坏了他们的部分计划，他们绝不会放过你！”
“至于宫里…”林婉儿顿了一下，语气更加凝重，“水比你想的要深得多！有些人，未必真心忠于陛下！”
萧云听得心头凛然。
邪神？古老组织？宫廷内斗？
这潭水，果然深不见底。
“所以，陛下是什么意思？就看着他们胡作非为？”萧云问道。
“陛下自有安排！”林婉儿语气强硬，但眼神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离开皇城，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插手任何事！”
萧云看着她，忽然笑了。
“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林女官你…自己的意思？”
林婉儿一怔，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脸色瞬间冷若冰霜：“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萧云慢悠悠道，“如果真是陛下的意思，她应该会亲自告诉我。或者，至少会给我一道手谕什么的。而不是让你…偷偷摸摸跑到这小巷子里来传话。”
他逼近一步，盯着林婉儿的眼睛：“你怕我继续查下去，会查到某些…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或者，查到某些…你也想对付，却又暂时动不了的人？”
林婉儿瞳孔骤缩，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剑柄上，杀气一闪而逝！
“萧云！你找死！”
“被我说中了？”萧云毫无惧意，反而笑了，“看来林女官，也并非完全忠于陛下嘛。或者说，你忠于的，只是你想象中的那个陛下？”
“闭嘴！”林婉儿厉喝，剑已出鞘半寸！
巷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就在这时！
“咳咳咳…”屋里传来柳老头剧烈的咳嗽声。
柳絮惊慌地跑出来：“公子！我爹他…他又不好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打断。
林婉儿狠狠瞪了萧云一眼，缓缓收剑入鞘，冷声道：“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若再不识抬举，下次来的，就不是我了！”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萧云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深邃。
林婉儿…
她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警告？
试探？
还是…另有所图？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掀开了这巨大阴谋的另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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