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架着少年的妹妹往谷外冲,她的身体软得像没骨头,脚踝上的根须痕迹泛着青黑,像条狰狞的蛇。身后的回魂花疯狂摇曳,花瓣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只手在拍掌,又像在诅咒。
“这花在追我们!”林默回头瞥了一眼,铁锹反手往后一劈,正好斩断根须抽出的新藤,“它们的根能跟着人动!”
少年背着妹妹,脚步踉跄却不敢停,雄黄粉包早就空了,他把包揉成一团攥在手里,指缝里还沾着黄粉:“我妹妹说过,回魂花的根会记人的气味,一旦沾上,就甩不掉……”
话音刚落,他脚下突然一绊,低头一看,几根透明的根须正从土里钻出来,缠上了他的鞋跟。李醒的铜铃及时砸下来,银光照在根须上,那些根须瞬间蜷成一团,像被烫熟的面条。
“别说话!保存力气!”大哥的触须在前方开路,触须扫过的地方,花丛自动往两边分开,却留下更深的腥甜气,“谷口快到了!”
我扶着少年的胳膊,感觉他的手抖得厉害,怀里的小姑娘突然哼了一声,睫毛颤了颤,嘴里吐出模糊的字:“娘……花……”
“她醒了!”少年眼睛一亮,脚步更快了,“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出去了!”
可谷口的藤蔓合得更紧了,原本裂开的“伤疤”缩成道窄缝,藤蔓上的花苞全都绽开了,露出里面细小的牙齿,正一张一合地咬着空气。
“硬闯!”李醒把铜铃举过头顶,铃声炸响如雷,震得藤蔓簌簌发抖,缝隙果然又大了些,“林默!”
林默心领神会,铁锹带着风声劈向藤蔓最粗的地方,“咔嚓”一声,汁液飞溅,藤蔓疼得猛地收缩,露出足够一人通过的缺口。“快!”
我们鱼贯而出,刚踏出谷口,身后就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回头一看,整座花谷都在摇晃,回魂花的花瓣纷纷脱落,像下了场血雨,那些藏在花丛里的人影随着花瓣一起消融,化作点点红光,被花心的白珠吸了进去。
“它们在……自毁?”我看得发怔,江离布偶突然在口袋里动了动,红豆眼睛的红光一闪而逝。
少年把妹妹放在地上,她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脚踝的青黑也淡了些。小姑娘睁开眼,茫然地看着我们,又看了看花谷的方向,突然哇地哭了:“花……花里有好多人说话,说让我留下陪它们……”
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不是回魂花,是几朵普通的野菊:“我找不到回魂花,只采了这个……娘会不会……”
少年一把抱住她,眼泪掉在她发顶:“不会的,娘看到你回来,病就好了。”
谷里的震动渐渐停了,最后一片花瓣落下时,整座花谷突然塌陷,化作个巨大的深坑,只有几株不起眼的野菊从坑边冒出来,在风里轻轻摇晃。
“原来哪有什么回魂花啊。”林默拄着铁锹,站在深坑边缘,目光有些失神地凝视着坑底。他喃喃自语道,仿佛对这个发现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深坑原本是他们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回魂花而挖掘的,但现在看来,所谓的回魂花不过是人们的一种幻想罢了。林默不禁想起了那些关于回魂花的传说,说它能让死去的人重新复活,或者让生者与逝者相见。然而,此刻站在这里,他才明白,这些都只是无稽之谈。
“不过是些困在里面的念想,借着花的样子勾人罢了。”林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觉得这些念想就像是被困在深坑中的幽灵,无法逃脱,只能通过伪装成花的模样来吸引人们的注意。
一旁的李醒静静地听着林默的话,他的手轻轻抚摸着铜铃,感受着铃身上的余温。这铜铃是他们在挖掘过程中发现的,虽然不知道它的具体用途,但李醒总觉得它与回魂花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或许那花真能‘回魂’,只是回的不是命,而是让困在里面的人,终于能放下念想,彻底走了。”李醒突然说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坑洞中回荡着。
林默抬起头,看着李醒,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他觉得李醒的话不无道理,也许回魂花的真正作用并不是让死者复生,而是帮助那些被困在过去的人释怀,让他们能够放下心中的执念,继续前行。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不约而同地望向深坑。尽管没有找到真正的回魂花,但他们似乎都从这次经历中得到了一些启示。或许,有些东西并不需要亲眼见到才能相信,而有些事情,也只有经历过才能真正理解。
我们送少年兄妹回听风镇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他娘果然在门口等着,看见女儿回来,咳得直不起腰的人突然就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泪。
“这野菊好,泡水喝败火。”她接过女儿手里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摆在窗台上,“比什么回魂花强,看得见摸得着的,才踏实。”
客栈老板看见我们回来,又吧嗒起了旱烟:“我就说嘛,邪祟怕的不是雄黄,是活人心里的热乎气。”
午后的阳光透过客栈的窗棂,落在那把刚削完的木勺上,勺柄的纹路在光里像片舒展的叶子。李醒在给木鸟上油,林默在补她的碎花裙,大哥的触须缠着根草,在地上画着奇怪的符号。
我轻轻地拿起那把木勺,仿佛它是一件珍贵的宝物一般。然后,我小心翼翼地将它伸进那碗酸梅汤中,舀起一勺清澈的汤汁。当我把木勺提起来时,酸梅汤的表面泛起了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就像被微风吹过的湖面一样。
透过那透明的汤面,我看到了窗外的云朵。它们自由自在地飘荡着,时而像一样蓬松,时而像羽毛一样轻盈。这些云朵似乎没有目的地,只是随着风的方向慢慢悠悠地移动着。
我不禁想知道,下一站会是哪里呢?也许小木鸟知道答案,它总是在天空中飞翔,俯瞰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也许风知道答案,它吹过每一个地方,感受着世界的变化。然而,对于我来说,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手中握着的木勺给我一种踏实的感觉,让我知道我正在享受这一刻的美好。而身边的人,他们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我的心房。就连那风,也似乎带着一丝甜丝丝的味道,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就这样,我慢慢地走着,感受着周围的一切。每一步都像是在与世界对话,每一个瞬间都充满了生活的美好。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让我感到幸福和满足了。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淌过客栈的木桌,李醒给木鸟上完最后一遍清漆,那鸟儿翅膀上的纹路在光下像真的覆着层羽毛,他吹了吹,随手往空中一抛——木鸟竟扑棱棱扇了两下翅膀,稳稳落在了窗棂上,歪着头,像是在看街上往来的行人。
“可以啊老李,手艺又精进了。”林默刚补完裙子,针脚细密得像蜘蛛织的网,她把裙子往身上比了比,忽然笑出声,“哎,你说这木鸟要是能送信就好了,省得咱们跑断腿。”
“早想到了。”李醒从怀里掏出个比指甲盖还小的竹筒,往木鸟爪子上一扣,“写张字条塞进去,试试能不能飞到镇东头的包子铺。”
我正帮大哥整理他捡来的奇形怪状的石头,闻言凑过去看热闹。林默抢过笔,在纸条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包子,旁边写着“要两笼,肉的”,塞进竹筒里。李醒对着木鸟吹了声口哨,那小家伙扑棱着翅膀,真就朝着镇东头飞去,尾巴上的羽毛(其实是染了色的鸡毛)在阳光下闪着亮。
“成了!”林默拍着手笑,“以后不用跑腿买早饭了!”
突然间,大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用他那长长的触须轻轻地戳了一下我的胳膊。我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只见街对面的布庄里,老板娘正站在门口,手中挥舞着一方手帕,似乎在向我们示意着什么。
这位布庄老板娘是个圆脸妇人,脸上总是洋溢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她经常会到我们客栈来送一些新裁好的布料,供我们使用。此刻,她手中高举着一块水绿色的料子,那料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夺目。
我定睛一看,原来老板娘所举的这块料子上,绣着一朵精美的荷花。那荷花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它散发出的阵阵清香。老板娘看见我注意到了她手中的料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还特意指了指那朵荷花,似乎是在向我展示她的手艺。
“怕是又有新花样了。”林默眼尖,“那料子做件短褂肯定好看,适合夏天穿。”
正说着,木鸟扑棱棱飞回来了,爪子上的竹筒里多了张字条,是包子铺王老板的笔迹:“肉包卖完了,换菜包成不?”后面还画了个哭脸。
我们仨笑得前仰后合,李醒笑着笑着突然停了,指着远处的路口:“那不是之前在花谷遇到的少年吗?他身边那人……”
少年正扶着个穿粗布衫的妇人往前走,那妇人面色虽还有些苍白,但脚步稳当,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刚蒸好的馒头,正朝着客栈的方向来。
“是他娘!”我认出来了,“看来病真好了。”
少年母子一进门就被木鸟吸引了,妇人指着窗棂上的木鸟直夸:“这鸟儿做得真灵,跟活的一样。”她把篮子往桌上一放,热气腾腾的馒头香立刻漫开来,“刚蒸的红糖馒头,谢你们救了我家丫头,一点心意。”
少年挠着头笑:“我娘说,光绣不行,得让你们尝尝她的手艺。对了,丫头说想跟林默姐姐学绣花,她采了些野线麻,说能染颜色。”
林默眼睛一亮,拉着跟在后面的小姑娘往里屋跑:“走,姐姐教你用线麻染出彩虹色!”
妇人看着女儿的背影,眼里的笑意像化不开的蜜:“之前总想着靠什么神药,其实啊,孩子平平安安在身边,比啥药都管用。”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野菊,“这是丫头采的,说泡水喝能安神,你们路上带着。”
李醒接过野菊,往茶壶里丢了几朵,倒上热水,清香瞬间漫了满屋。他给妇人倒了杯,又给木鸟也“喂”了点(其实是倒在窗台上),惹得少年直笑。
大哥突然碰了碰我的胳膊,我心中有些诧异,顺着他触须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只木鸟不知何时竟然飞了出去,此刻正稳稳地停在布庄老板娘的肩头,嘴里还叼着一块水绿色的布料。
我不禁瞪大了眼睛,这木鸟怎么会突然有如此举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木鸟便像训练有素的信鸽一般,轻盈地飞了回来,将那块水绿色的布料轻轻地放在了我的桌上。
“这鸟儿……成精了!”一旁的少年显然也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时,布庄老板娘也紧跟着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她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哈哈,我说这鸟儿怎么突然就朝我飞过来了呢,原来是替你们抢布料啊!罢了罢了,这块布料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吧,也算是谢谢你们上次帮我找回了被大风吹跑的布样。”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那块水绿色的布料上,仿佛给它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那布料的颜色鲜艳而柔和,宛如春天里刚刚发芽的嫩叶,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我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块布料,感受着它的柔软和光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喜悦之情。而那只李醒的木鸟,则站在布料上,歪着头,悠然自得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仿佛在炫耀着自己的功劳。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呢?”我咬了一口手中的红糖馒头,那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一直甜到了心里。
李醒摸着下巴,看了眼窗外:“听说西边的山坳里有片萤火虫谷,这个时节正好能看,去不去?”
林默从里屋探出头,手里举着个染成淡紫色的线团:“去!正好试试新学的染布手艺,给萤火虫做个小灯笼。”
大哥小心翼翼地将野菊干收拢起来,放入布包中,仿佛这些野菊干是无比珍贵的宝物一般。他的触须轻轻卷起那只木鸟,就像在与它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似乎在向它传递着某种重要的信息或新的指令。
木鸟像是听懂了大哥的意思,突然扑棱棱地飞起,它的翅膀有力地扇动着,带着一股决然的气势,径直朝着西边的山口飞去。它的尾巴上的鸡毛在风中飘舞,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仿佛是它留下的独特标记。
屋内,红糖馒头的热气蒸腾着,模糊了窗玻璃,让人看不清外面的世界。然而,那越来越响亮的蝉鸣声却穿透了这层雾气,传入了屋内。这蝉鸣声像是夏天的使者,宣告着夏天的即将到来。
夏天,这个充满热情与活力的季节,似乎真的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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