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具象的湮灭与镜面人的重创,如同抽走了联军最后的一根支柱。失去了最强的规则级单位和关键的干扰者,面对微光集那虽然残破却依旧顽强的防线,以及晁夜那深不可测、手段诡异的力量,残存的“织网者”、“遗物会”与“收割者”部队,终于彻底失去了战意。
溃败开始了。
幸存的敌军如同退潮般仓皇逃离枯萎走廊,丢下了满地的尸体、破损的装备与尚未散尽的硝烟。微光集外围,只留下一片狼藉与死寂,还有那片因归墟吞噬而残留的、微微扭曲的空间区域,如同大地上一块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
胜利了。
但微光集内部,却听不到任何欢呼。
战士们相互搀扶着,麻木地清理着战场,收殓同伴的遗体。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深入骨髓的创伤,以及一丝……对未来的茫然。他们守住了家园,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敌人,并未被彻底消灭。
晁夜被艾拉和小陈小心翼翼地抬回了泉眼旁的冥想室。他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强行引导归墟之力,先“噬敌”再“噬己”,最后又以“逆理之枪”对抗枯萎具象,这一系列超越极限的操作,几乎将他的身体和灵魂都推向了崩溃的边缘。星核碎片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他,泉眼的力量也在缓慢滋养,但他体表那些裂痕并未消失,反而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更加显眼,如同破碎后又勉强粘合的瓷器。
陈星的核心在战后评估中得出了不容乐观的结论:微光集防御设施损毁超过百分之六十,能源储备濒临枯竭,可战人员减员近半。更重要的是,泉眼因过度抽取地脉能量而陷入了某种“沉寂”状态,虽然星核碎片维持着基本的秩序场,但其产出和净化效率已大不如前。整个聚落的生存基础,受到了动摇。
而那高悬于轨道之上的“伪神之眼”,在“净化协议”未能抹除微光集后,并未再次出手,只是那冰冷的“注视”依旧存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记录着什么。
几天后,晁夜在持续的昏睡中,被一段并非来自结构师记忆碎片的、混乱而充满不祥的“低语”惊醒。
那低语并非直接传入他耳中,而是通过他与地脉那深度的、近乎同调的联系,从遥远的地脉网络深处“听”到的。它断断续续,充满了扭曲的狂喜与毁灭的欲望,其核心的意念,赫然与星语者曾警告过的“终焉回响”隐隐共鸣,但却更加具体,更加……具有指向性。
*“…归来…归来…”
*“…盛宴…即将开始…”
*“…秩序…美味的养料…”
*“…深红…乃吾等之色彩…”
“…坐标…已确认…”
深红?坐标?
晁夜勐地睁开双眼,左眼的秩序之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右眼的黑暗则沉寂如死水。他挣扎着坐起身,不顾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将手掌按在地面,试图更清晰地捕捉那地脉深处传来的不祥低语。
(结构师(未来记忆碎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这是…‘深红回响’!比普通的终焉回响更加活跃,更具侵略性!它们不是被动的法则惯性,它们…是拥有模糊集体意识的‘觅食者’!它们锁定了‘秩序’与‘生命’的聚集地作为目标!那个坐标…!\\
坐标?!
晁夜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集中所有精神,顺着地脉低语的来源反向追溯,一个模煳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方位信息,逐渐在他意识中清晰起来——那个坐标指向的,正是……微光集!
深红回响,已经将微光集标记为了下一个“盛宴”的目标!是因为他们在此地建立的秩序?还是因为他多次动用规则与归墟之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吸引了这些趋向于“终结”的存在的注意?
就在这时,陈星也传来了紧急通讯,语气凝重:“晁夜,我们接收到了来自‘裂空’的第二次传讯!内容…是关于‘深红回响’的!”
“‘裂空’侦测到一股高维能量波动,其特征与古老记载中的‘深红回响’吻合,正在向本星系团移动。根据其轨迹推算,其最可能的抵达时间…是三十个标准日后。而其初步扫描锁定的潜在目标区域…包含了我们所在的星域。”
三十天!
来自星空深处的、比观察者“格式化”更加主动、更加凶残的威胁,已经张开了獠牙!
与此同时,艾拉也带来了群山之子萨满的禀报:他们在修复地脉网络时,感知到了地脉能量中混杂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充满恶意的“深红污染”,正在缓慢渗透,试图腐蚀地脉的生机。虽然目前还很微弱,但若不加以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内忧未平,外患已至,而这一次的敌人,是来自宇宙尺度的、法则层面的猎食者!
晁夜缓缓走下冥想榻,来到窗前。窗外,是正在艰难重建的微光集,是幸存者们麻木而坚韧的脸庞。他体内,是濒临崩溃的力量平衡和与大地深度的绑定。
他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抉择:
固守微光集,依靠残存的力量和地脉,赌一把能否在三十天内找到抵御甚至欺骗“深红回响”的方法?这希望渺茫,且一旦失败,整个微光集将万劫不复。
放弃微光集,带领幸存者迁徙?在危机四伏的废土上,失去泉眼和地脉庇护的他们,又能存活多久?而且,他身上那明显的“秩序”与“归墟”烙印,是否会如同指路明灯,将“深红回响”一路引向新的避难所?
或者……还有第三条路?一条更加危险,更加不可预测,或许能绝处逢生,或许会加速毁灭的道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集外某个方向——那里,是那道曾经被星语者使用、蕴含着未知与风险的空间皱褶。
“裂空”曾建议“利用不稳定裂隙”。
星语者警告过“高维接触”的风险。
而归墟之力,似乎对空间有着某种独特的感应……
晁夜的异色双瞳中,倒映着废墟与初生的微弱希望,也倒映着星空深处那迫近的深红阴影。
他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他的下一个决定,将真正决定微光集,乃至或许更多东西的……最终结局。
“召集所有人……”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需要谈一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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