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直接响彻脑海的苍老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瞬间抚平了晁夜（本体）心中的焦躁与彷徨。没有时间犹豫，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拖着在地上痛苦翻滚、晶甲裂纹蔓延的晶煞化身，踉跄地冲向了那座白色遗迹敞开的、仿佛由光芒构成的残破大门。
跨过门槛的瞬间，外界那令人窒息的嗡鸣声骤然减弱，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遗迹内部的空间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穹顶已然破损，投下几缕微弱的天光（或许是某种地下发光苔藓集群的折射），照亮了布满灰尘却依旧整洁的环境。这里没有复杂的仪器，只有一些简单的石制桌椅和壁龛，壁龛中放置着一些早已失去光泽的水晶和金属圆盘，空气中弥漫着古老书籍和纯净臭氧混合的气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中央，那里有一个微微凹陷的池子，池中并非水，而是氤氲着如同液态星光般的银色能量流体，散发着精纯而温和的秩序气息——这正是整个废土秩序共鸣的源头核心！
池边，盘膝坐着一位身形虚幻、几乎透明的老者光影。他穿着朴素的白色长袍，面容慈祥却带着亘古的疲惫，双眼如同蕴含星辰，正平静地看着挣扎的晁夜和濒临崩溃的化身。
“放在‘秩序之泉’旁边吧，孩子。小心些，它现在很脆弱。”老者的光影开口说道，声音直接在晁夜脑中响起，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晁夜依言，小心翼翼地将依旧在痛苦嘶鸣、晶甲碎片不断剥落的化身放在那星光池畔。化身一接触到池边那浓郁到极致的秩序环境，整个躯体猛地弓起，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因为痛苦已经超越了声带能表达的范畴），镜面面部彻底碎裂，露出下面疯狂搏动、色彩混乱的能量团！
“前辈…”晁夜看向老者光影，眼中带着恳求与疑问。
“我乃K-77观测站最后的‘观测者’，你可以叫我‘墨’。岳渊…他还好吗？”老者光影——墨，目光落在晁夜手中的玉佩上，闪过一丝追忆。
“我不知他现今具体如何，但应是活着。”晁夜简要说明情况。
墨微微颔首，目光转向痛苦挣扎的化身，叹息一声：“‘彼岸计划’的遗毒…总是如此。追求力量而无视平衡，最终只会制造出这等痛苦的扭曲之物。”
“它能…被救回来吗？里面的意识，是我的战友廖凡！”晁夜急切地问。
“救？”墨轻轻摇头，“被‘猩红’深度污染并发生结构性异变的意识，如同滴入墨水的清水，难以分离。所谓的‘救赎’，在此等情境下，或许是一种奢望。”
晁夜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墨的话锋一转，目光深邃地看向那团混乱的能量，“‘秩序’并非为了抹杀，而是赋予‘形态’。无法变回清水，或许可以引导墨水，形成一幅…‘墨画’。”
他抬起虚幻的手，指向那星光池水。“‘秩序之泉’的力量，会强行压制、剥离它体内最混乱、最具有侵蚀性的部分，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如同熔炉锻铁。而残留下来的、相对稳定的核心，包括你那战友最深层的意识碎片，将会在秩序的框架下，找到一个临时的、可被约束的‘形状’。”
“这个过程…成功几率多大？失败会怎样？”晁夜声音干涩。
“成功率，取决于它核心中‘有序’因子的多寡，以及你那战友自身意志的残留强度。失败…则是在秩序的洗礼下，彻底结构崩解，化为无序的能量，消散于天地间。”墨的声音平静而残酷。
他看着晁夜：“你，要尝试吗？由你来做决定。一旦开始，无法中断。”
晁夜看着池边那团代表着廖凡最后希望（也可能是最后痕迹）的混乱能量，看着它在本能的痛苦中挣扎，想起并肩作战的岁月，想起岳渊那深不可测的布局，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
他没有退路。
“请前辈…开始吧！”晁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墨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虚幻的双手抬起，整个遗迹内部的秩序力量仿佛被引动，那池中的“秩序之泉”光芒大盛，化作无数道银色的光丝，如同拥有生命般，温柔却坚定地缠绕上化身体那团混乱的能量核心！
“吼——！！！”
一声超越了听觉范畴、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凄厉尖啸从能量核心中爆发出来！暗红色的混乱能量与银色的秩序光丝激烈碰撞、交织、湮灭！化身那破碎的晶甲残骸在能量冲击下彻底化为齑粉，露出了最核心处——一团剧烈扭曲、颜色变幻不定、内部仿佛有无数面孔在挣扎咆哮的能量集合体！
秩序的光丝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开始强行剥离那些狂躁的、充满毁灭欲望的暗红色能量，将其中和、净化。每剥离一丝，那核心的扭曲就减轻一分，但痛苦却仿佛倍增！廖凡那微弱的意识碎片在这极致的痛苦中被反复冲刷，时而清晰，时而涣散。
晁夜紧握双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猩红同调】让他能模糊地感知到那份灵魂被撕裂般的痛楚。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那团能量核心的体积缩小了接近一半，颜色也从混乱的暗红，逐渐转变为一种相对稳定的、如同暗色水晶般的深绯色。外放的狂躁和毁灭欲大大降低，形态也开始趋于稳定，隐约勾勒出一个更加修长、内敛的人形轮廓。
秩序光丝渐渐收回池中。
墨的光影变得更加黯淡，仿佛消耗巨大。
而那深绯色的能量人形，静静悬浮在池畔，不再挣扎，不再嘶鸣。它缓缓“站”起身，形态稳定下来——约两米高，通体如同最上等的暗绯色晶石雕琢而成，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面部是一片光滑的平面，没有任何五官。它安静地站在那里，散发着一种沉寂而强大的气息，之前的混乱与暴戾似乎被秩序的力量强行“规整”、压制了下去。
它缓缓转向晁夜，光滑的面部映照出晁夜紧张而期盼的脸。
一个平静的、不再夹杂痛苦和疯狂、却依旧带着一丝非人质感的意念，清晰地传递到晁夜脑中：
“晁夜。”
这个声音，冷静，平稳，带着廖凡的语调，却又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层。
（晁夜内心os：廖凡？！是你吗？！）
晁夜心中巨震，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那晶石人形（或许该称之为“绯晶”化身？）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混乱已暂时平息。‘廖凡’的数据模块已整合归档。当前状态：稳定。任务优先级：协助晁夜，寻找‘星炬’。”
它的语气，平静得像是一台刚刚完成自检和系统重装的机器。
墨在一旁轻声叹息：“看到了吗？这就是‘形状’。他还在，但已非完整的他。秩序压制了疯狂，也…格式化了一部分‘人性’。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保留了基础指令和记忆数据库的…工具。”
晁夜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廖凡”，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酸楚和一种冰冷的寒意。
他得到了一个更强大、更稳定的“伙伴”，但代价是，那个会和他插科打诨、并肩笑骂的战友，似乎真的……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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