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路上的考验
嘉佑十七年四月十七日卯时三刻,威远镖局的镖队迎着晨雾启程。
十二辆镖车排成长龙,车轮在黄土路上轧出深深的辙痕。
穆清风骑着枣红马跟在队尾,与前面的镖师保持着三丈距离。
赵刚策马在队首来回巡视,古铜色的脸庞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刚毅。
那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随着他说话时的肌肉牵动,如同一只蜈蚣在脸上爬行。
“王五,带两个人去前面探路。”赵刚的声音洪亮有力,“张二,注意两侧山坡。”
镖师们领命而去,动作干净利落。穆清风注意到这些镖师虽然穿着普通的靛蓝色劲装,但每个人的步伐都沉稳有力,显然都是练家子。
苏婉柔坐在穆清风身后的补给车上,小声说道:“穆公子,赵镖头安排得很周全呢。”
穆清风没有回头,目光始终在四周巡视。晨风吹过路旁的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的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巳时左右,镖队在一处溪流边休整。镖师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喝水吃干粮,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穆清风独自坐在溪边一块大石上,从怀中取出硬邦邦的炊饼慢慢咀嚼。
赵刚提着水囊走过来,递到穆清风面前:“少侠,喝口水吧。”
穆清风抬眼看了看水囊,又从怀中取出自己的竹筒:“多谢,我自己有。”
赵刚不以为意地笑笑,在他身旁坐下:“少侠这一路很是谨慎啊。”
“江湖险恶,不得不防。”穆清风淡淡道,目光扫过赵刚虎口处的新伤。
那伤口已经结痂,但形状奇特,外深内浅,确实是幽冥阁弯刀所伤。
赵刚注意到他的视线,将手缩回袖中:“干我们这行的,难免有些小伤小痛。”
他话锋一转,“少侠这般年纪就有如此身手,不知师承何处?”
穆清风咬了一口炊饼,咀嚼片刻才道:“家传的几手粗浅功夫,不值一提。”
赵刚哈哈大笑,笑声惊起林间飞鸟:“少侠过谦了。
昨日那手剑法,没有十年苦功绝练不出来。”他站起身,拍拍衣袍上的尘土,“既然少侠不愿多说,赵某也不强求。
只是这一路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穆清风看着赵刚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这个镖头看似豪爽,但每句话都带着试探。
更让他疑惑的是,赵刚明明有幽冥阁的令牌,为何又要对自己这个幽冥阁的敌人示好?
午时过后,镖队进入一段狭窄的山道。两侧山崖陡峭,仅容一辆镖车通过。
赵刚下令加快速度,镖师们都握紧了兵器。
穆清风的枣红马突然不安地踏着蹄子,耳朵竖立起来。
他轻轻抚摸着马颈,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山风吹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有情况。”穆清风低声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前方山道上突然滚下无数巨石,堵住了去路。
两侧山坡上冒出数十个手持兵器的山贼,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手持一柄九环大刀。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壮汉声如洪钟,“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赵刚勒住马匹,沉声道:“威远镖局走镖,还请好汉行个方便。”
壮汉大笑:“老子劫的就是威远镖局!弟兄们,上!”
山贼们呼啸着冲下山坡,顿时箭如雨下。镖师们迅速以镖车为屏障,举盾抵挡。
赵刚挥舞厚背砍刀,一刀劈飞射来的箭矢。
“结圆阵!”赵刚大喝一声,镖师们立即将镖车围成圆圈,将驮马护在中间。
穆清风将苏婉柔推到一辆镖车后:“待在这里,不要出来。”
山贼已经冲到近前,与镖师们厮杀在一起。这些山贼显然不是普通的乌合之众,个个身手矫健,配合默契。
很快就有镖师受伤倒地。
赵刚的厚背砍刀舞得虎虎生风,每一刀都带着千钧之力。
但山贼人数众多,渐渐将镖师们分割包围。
穆清风站在战圈外围,冷眼旁观。他本不想插手,但看到一名年轻镖师为了护住同伴,背后被砍了一刀,鲜血顿时染红了靛蓝劲装。
“少侠!”赵刚一边格挡山贼的攻击,一边喊道,“还请助我等一臂之力!”
穆清风看了看苦苦支撑的镖师们,又看了看躲在车后的苏婉柔。
若镖队全军覆没,自己也要面对这些山贼的围攻。
他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拔剑出鞘。
惊鸿刺一出,天地为之变色。
穆清风的身影如同鬼魅,在人群中穿梭。剑光如电,每次闪烁必有一名山贼手腕中剑,兵器脱手。
他专攻敌人持兵的手腕,既解除威胁又不取性命。
“好快的剑!”赵刚赞叹一声,手中砍刀更加凌厉。
他与穆清风配合默契,一个以沉稳刀法正面强攻,一个以迅捷剑术侧面游走,很快扭转了战局。
山贼头目见势不妙,挥舞九环大刀直扑穆清风:“小子找死!”
穆清风不闪不避,待大刀劈到面前时突然侧身,剑尖如毒蛇般点向对方手腕。
山贼头目急忙变招,却不想穆清风这一剑是虚招,真正的杀招在左手——流云手悄无声息地拍在对方肋下。
山贼头目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赵刚趁机一刀劈下,九环大刀应声而断。
“撤!”山贼头目捂着肋骨,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逃窜。
镖师们还要追击,被赵刚喝止:“穷寇莫追,清点伤亡,救治伤员!”
穆清风还剑入鞘,默默走到溪边清洗剑上的血迹。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几只苍蝇。
“少侠好身手!”一个年轻镖师拖着受伤的腿走过来,脸上满是敬佩,“多谢少侠相救。”
其他镖师也纷纷围过来,眼神中的戒备和疏远已经变成了敬佩和感激。
赵刚大步走来,抱拳道:“今日多亏少侠出手,否则我威远镖局损失惨重。
赵某代众兄弟谢过少侠!”
穆清风淡淡点头:“举手之劳。”
他转身走向苏婉柔,见她脸色苍白地躲在车后,轻声道:“没事了。”
苏婉柔忽然抓住他的衣袖,又立即松开,低声道:“你的手...”
穆清风这才发现左手手背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正慢慢渗出。
方才使用流云手时,被山贼头目的刀环刮伤了。
“小伤。”他随手扯下衣襟衣角包扎。
赵刚走过来,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少侠请用。”
穆清风看了看瓷瓶,没有立即接过。他的目光扫过赵刚真诚的表情,又看向那些正在包扎伤口的镖师。
最终,他接过瓷瓶,微微颔首:“多谢。”
夕阳西下,镖队在旷野中扎营。篝火燃起,镖师们围着火堆烘烤干粮,不时有人朝穆清风的方向看上一眼,目光中带着好奇和敬佩。
穆清风独自坐在远处的土坡上,就着清水吃干粮。
月光洒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赵刚提着酒囊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少侠不与众兄弟一起用饭?”
穆清风咬了一口炊饼:“习惯独处。”
赵刚灌了一口酒,笑道:“少侠今日那手剑法,让赵某想起一位故人。”
穆清风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又继续慢慢吃着炊饼。
“那位故人也使得一手好剑,”赵刚望着远处的篝火,“尤其是惊鸿一现这招,与少侠的剑法颇有相似之处。”
穆清风放下炊饼,转头看向赵刚:“镖头说的故人,不知是何人?”
赵刚笑了笑,笑容在月光下有些模糊:“都是往事罢了。
少侠既然不愿透露师承,赵某也不便多问。”他站起身,拍拍衣袍上的草屑,“今夜我值夜,少侠好生休息。”
穆清风看着赵刚走向营地的背影,眉头微蹙。
这个镖头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他低头看了看包扎好的左手,伤口已经不再渗血。
夜风渐凉,穆清风将剑横在膝上,闭目调息。
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镖师巡逻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
苏婉柔悄悄走来,将一件外袍披在他身上:“夜里凉。”
穆清风睁开眼,见她只穿着单衣,便将外袍递回去:“不必。”
苏婉柔没有接,轻声道:“今日多谢你出手。
我知道你本不想...”
“我只是为了自己。”穆打断她,“镖队若败,我们都难逃一死。”
苏婉柔抿了抿嘴,最终还是轻声道:“无论如何,多谢你。”
她转身走向营地,脚步轻盈。
穆清风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膝上的剑。今日这一战,他本可以独自突围,却选择了留下助战。
这种改变让他感到些许不安。
夜渐深,穆清风始终保持着浅眠。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立即惊醒,右手下意识按上剑柄。
这样的夜晚,他已经习惯了多年。
远处传来赵刚与值夜镖师的低语:“...好生看守,明日就要过黑风岭了...”
穆清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黑风岭,那正是赵刚昨日提到的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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