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静立广场边缘,右手五指缓缓松开,掌心那几道浅印已悄然消褪。他气息沉静,仿佛方才识海中的滔天波澜从未发生。可体内舍利仍在微微震颤,频率却愈发规律,如某种无声节拍,与远方传来的钟鸣隐隐相合。
两宗僧众尚未散去。金刚宗弟子列于东侧,神情凝肃,眼中犹存不甘;苦行宗则静立西面,掌律长老闭目垂首,似在参悟什么。副使立于高台一侧,眉间阴晴不定,正与身旁几位长老低语。气氛凝滞,虽无人再出言挑衅,但暗流未平。
一名年轻僧人终于按捺不住,越众而出,指向叶凡:“他既得佛影加身,为何不入我宗门下?若真为佛子,自当承续正法!”
话音未落,另一名金刚宗弟子立刻反驳:“佛光普照,岂独属一家?况且此人来历不明,圣体之躯未必契合佛法根本!”
争执如星火燎原,迅速蔓延。两派高僧也陆续开口,义理交锋愈演愈烈。有人主张以力证道,持杵破障;有人坚持忍辱修心,断欲离尘。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几乎再度陷入门户对峙。
就在此时,叶凡心头忽有一丝异样掠过。
舍利的震动陡然清晰,不再是无序波动,而如应和某种召唤般,节奏分明地搏动。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自后殿方向弥漫开来——不显不扬,却深沉如古井,仿佛一块沉寂千年的灵石投入心湖,涟漪无声荡开。
喧哗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声音似被无形之力截断。连风都滞了一瞬,檐角铜铃静默,落叶悬于半空,又缓缓飘坠。
一道身影自后殿步出。
老僧身形佝偻,披一袭褪色金丝袈裟,边角磨损,露出内里粗麻。他步履缓慢,却每一步落下,地面寂然无震。他的面容隐在阴影中,唯双眼微睁,眸光如古井无波。
无人识得他是谁,却皆感灵魂深处涌起敬畏。
他行至广场中央,驻足,目光扫过全场,声不高,却字字清晰入耳:“你们所说的‘正法’,是哪一个?”
众人默然。
“千年前,雪山之巅。”老僧缓缓道,“有一尊佛,肉身冻裂,十指溃烂,仍盘坐七日不语,只为渡一头将死的孤狼。那时,你们称他苦行者。”
他稍顿,语气未变,却添一分沉肃:“也是这尊佛,于妖魔屠村之夜,持铁杵,踏血而行,一击碎山,镇压百里邪祟。那时,你们唤他金刚护法。”
满场寂寂。
“同一存在,一面忍辱负重,一面怒目除恶。”老僧环视两宗,“你们今日所争的‘正统’,不过截取他的一面。如盲人触象,执其一隅,便以为得见全貌。”
叶凡瞳孔微缩。
他忽然明了。难怪自己能同时引动金刚宗与苦行宗的共鸣——圣体刚猛无俦,正是金刚之相;而历经轮回、心志如铁,又合苦行之道。他非偏倚任一脉,而是无意间触到了那完整佛性的边缘。
“佛无定相。”老僧续道,“慈悲不必低眉,怒目亦可含悲。真修行,不在外相分别,而在内心是否清明。”
他看向金刚宗副使:“你执着神通威力,却忘了力量本为护法,若心染贪嗔,纵有万钧之力,亦成魔道傀儡。”
又转向苦行宗掌律长老:“你追求清净无为,然若众生受难,却袖手旁观,此‘净’是解脱,还是逃避?”
两位高僧皆垂首不语。
老僧声转平和:“古佛所留,从来非两条路。只一条完整的道,被后人割裂成两个名相。你们争来争去,争的不是佛法,是门户之名;斗的不是见解,是我执之心。”
这话如冰水浇顶,许多人面露惭色。
一名年轻僧人伏地叩首:“弟子……知错。”
继而,第二人、第三人相继跪伏。不多时,两宗弟子无论长幼,皆俯身下拜。高僧们虽未跪,亦合十垂目,容色肃穆。
叶凡仍静立,心中却如明镜顿开。
舍利在他体内温润流转,不再剧震,反似静水深流,与老僧话语中的佛意遥相呼应。他未出一言,只默默聆听,字字刻入心扉。
“今日之会,非为定谁对谁错。”老僧仰首望天,云层不知何时裂开一线,日光斜落肩头,“只为提醒尔等——莫失初心。”
语毕,转身欲去。
“前辈!”叶凡蓦地开口。
老僧步下一顿,未回首,只道:“何事?”
“若两面归一,那最终所求为何?”叶凡问。
老僧默然片刻,轻声道:“非为成佛。”
“那是?”
“是为觉。”
一字既出,天地似为之轻轻一颤。叶凡脑中轰然,如有屏障松动。他还欲再问,却见老僧已迈入后殿门槛,身影渐隐于廊道昏晦之中。
广场重现声息。
风动袈裟,铜铃轻响,落叶翩跹。两宗僧众陆续起身,彼此相视,眼中敌意渐消,添了几分深思。
掌律长老行至叶凡面前,语气平和:“老祖既已明示,佛道无分东西。你既引动佛影,又闻真义,可愿与我等共参古佛遗经?”
副使原地未动,未赞未否,只深深看了叶凡一眼,旋即转身离去。
叶凡方欲应答,忽觉体内舍利再次轻震。
这一次,震动来自下方。
他垂目看向脚下青石地面,刹那之间,恍若透过层层岩土,窥见山腹深处——幽暗洞窟中烈焰翻涌,祭坛之上,那柄布满裂痕的青铜小锤正微微颤动,锤柄隐约浮出一枚古符,形如双面佛影交叠。
他呼吸微微一滞。
远处钟楼传来第九声响,余韵荡开,整座须弥山为之一震。
叶凡抬足,向前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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