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战场。
青蘅医仙那句“窃取天道、祸乱三界的罪魁祸首”的指控，如同最沉重的枷锁，还死死扣在每个人的心头，震得人魂飞魄散。联军阵营的混乱、质疑、愤怒，月无垢那歇斯底里的狂笑和疯狂的威胁，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光柱中央的青蘅，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那将是……足以彻底颠覆一切、将人拖入最深绝望的……终极真相。
青蘅医仙没有看状若疯魔的月无垢，他的目光，越过了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痛和悲悯，缓缓投向了宫墙之上，那道玄衣浴血、魔气翻涌、却在此刻僵硬得如同石雕的身影——斩荒。
他的眼神复杂，有惋惜，有痛心，更有一种……近乎忏悔的哀伤。
“沧溟……”他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斩荒耳中，也传入了每一个屏息凝神的生灵识海，“不，现在该叫你……斩荒。”
斩荒猩红的眸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死死地盯着青蘅，那里面翻涌着毁灭的风暴，却也隐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祈求的……脆弱。千年了，他背负着叛徒、魔头的骂名，在疯狂和痛苦中挣扎了千年！他渴望真相，又恐惧真相！
青蘅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凝聚千年的勇气，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历史尘埃中艰难拔出：
“千年前，魔渊异动，天界派兵镇压。主帅，是你，战神沧溟。副帅，是月无垢。而随行的医官，负责救治伤患、安抚生灵的，是……素婉仙子。”
他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沧桑，将众人的思绪拉回了那个遥远的年代。
“那场大战，异常惨烈。你，沧溟，身先士卒，浴血奋战，重创魔族主力，功勋卓着。然而，就在胜利在望之际，魔渊核心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魔气，一支极其精锐的魔族奇兵，绕开了主力防线，直扑……素婉仙子所在的救治营地！”
斩荒的身体猛地一颤！那段被他刻意尘封、却又夜夜折磨他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素婉遇险！他当时……
“你得知消息，不顾自身重伤，孤身闯入魔军重围，只为救她。”青蘅的声音带着一丝敬佩，但随即化为更深的沉痛，“你成功了，你杀穿了敌阵，找到了她。她安然无恙，只是受了惊吓。你护着她，想要突围。”
“然而……”青蘅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就在你们即将脱险的刹那，异变发生了！”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猛地刺向脸色惨白、眼神疯狂闪烁的月无垢！
“月无垢，他出现了！他带着一众心腹，‘恰好’赶到！他声称前来接应，让你们放松了警惕！”
“可就在你转身，准备与他汇合的瞬间……”
青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愤怒和悲怆：
“月无垢！他突然出手，以早已准备好的、专门克制神族的‘戮神钉’，从背后，狠狠偷袭了你！”
“什么？！”
“不可能！”
“月宗主他……”
下方联军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就连许多魔族都露出了骇然之色！背后偷袭战神？！这简直是……
斩荒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遍全身！那段模糊的、充满血色和剧痛的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开始疯狂地重组、清晰！背后……是了！是那撕心裂肺的剧痛！是神力瞬间溃散的绝望！是……月无垢那张……看似关切，却瞬间变得无比狰狞的脸！
“你……！”斩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周身魔气失控般暴走！
“但这还不是最残忍的！”青蘅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他死死盯着月无垢，字字泣血，“月无垢！你偷袭得手，重创沧溟后，并未罢休！你……你竟然将重伤的素婉仙子，你的亲妹妹！一把擒住，将她……推向了你早已安排好的、伪装成魔族高手的死士怀中！”
“你当着沧溟的面！让那死士，将一柄淬了剧毒、足以湮灭神魂的魔刃，狠狠刺入了素婉仙子的心口！”
“噗——！”
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斩荒的胸口！他猛地喷出一口漆黑的血液，身体剧烈摇晃，几乎站立不稳！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恨意，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彻骨的……绝望和……碎裂般的痛苦！
他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那片被血染红的天空……
素婉那双难以置信、充满痛苦和不解的眸子……
她缓缓倒下的身影……
以及，月无垢那张……混合着疯狂、得意和……一丝扭曲快意的脸！
“啊——！！！”
一声撕心裂肺、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蕴含着千年积郁的痛苦与绝望的咆哮，猛地从斩荒喉咙中爆发出来！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濒死野兽的哀鸣，震得整个天地都在颤抖！
他周身的魔气彻底失控，化作漆黑的烈焰冲天而起，将他整个人吞没！那烈焰中，不再是纯粹的毁灭，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悲恸、冤屈和……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残害挚爱的……刻骨铭心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斩荒双目泣血，死死地瞪着月无垢，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她是你妹妹！是你亲妹妹啊！！！”
面对斩荒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绝望目光，面对下方联军那一片死寂般的骇然和鄙夷，月无垢脸上的疯狂反而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扭曲的平静。
他甚至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为什么？”
“因为……她挡了我的路。”
“因为……她爱上了你。”
“更因为……只有用她的死，才能彻底激发出你心中最深的怨恨和黑暗，才能让你……完美地堕入魔道，成为我……最好的‘磨刀石’和……‘踏脚石’啊！”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的春神血脉，是激发你潜力的最佳催化剂。”
“她的死，是斩断你所有退路、让你永堕黑暗的最佳枷锁。”
“你看，效果不是很好吗？”月无垢的笑容越发诡异，“你成了威震三界的魔尊，而我……则成了讨伐魔尊、拯救苍生的……正道领袖。”
“用妹妹的命，换这千年权柄……很划算，不是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斩荒那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呜咽声，在风中飘散。
云芷站在斩荒身后，早已泪流满面。她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疯批霸道的魔尊，此刻却如同一个失去了全世界、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孩子，她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狠狠扎穿，痛得无法呼吸。
为素婉。
更为斩荒。
这真相，太残忍了。
残忍到……令人发指。
青蘅闭上眼，不忍再看。他终究，还是将这血淋淋的伤疤，彻底揭开了。
月无垢看着彻底崩溃的斩荒，看着下方一片死寂、眼神冰冷的联军，嘴角那抹扭曲的笑容缓缓扩大。
他知道，他完了。
但他也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完蛋！
“呵呵……哈哈哈……”他再次低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现在，你们都知道了吧？可惜……晚了！”
他周身的气息，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暴涨！原本纯净的仙气，彻底被一种粘稠、污秽的漆黑能量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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