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只有风卷过残旗的猎猎声，和远处尚未完全停歇的零星厮杀声，衬托着这片被青蘅医仙强行开辟出的“净土”中，那令人窒息的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光柱中央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上。青蘅医仙的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惊涛骇浪！
月无垢……才是千年前的背叛者？！
这怎么可能？！
月无垢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副悲天悯人的面具瞬间出现了裂痕，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和狰狞，但旋即被他强行压下。他深吸一口气，周身仙光流转，试图稳住身形，声音带着被侮辱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青蘅！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血口喷人！本座行得正坐得直，千年来为苍生殚精竭虑，岂容你如此污蔑！你说本座是背叛者，证据何在？！若无实证，便是与这魔头同流合污，其心可诛！”
他试图先声夺人，将水搅浑。
然而，青蘅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目光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虚伪。他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悲悯：
“无垢道友，事到如今，还要执迷不悟吗？”
“你要证据？好，老夫便给你证据。”
他不再看月无垢，而是将目光投向下方无数双充满惊疑、困惑、以及渐渐升腾起怀疑的眼睛，声音沉稳而清晰，如同在陈述一件无可辩驳的事实：
“诸位可知，千年前，魔族为何能突然冲破上古封印，大举入侵天界？”
众人屏息。
“并非天灾，而是人祸！”青蘅的声音陡然转厉，手指猛地指向月无垢，“正是这位月宗主，为排除异己，巩固权位，暗中破坏了镇守魔渊的‘周天星辰大阵’的一处核心阵眼！这才导致封印松动，魔族得以长驱直入！”
“哗——！”
联军阵中爆发出巨大的哗然！破坏守护三界的封印阵眼？这可是滔天大罪！
“你胡说！”月无垢厉声嘶吼，脸色瞬间煞白，“青蘅！你竟敢编造如此弥天大谎！你有何凭证？！”
“凭证？”青蘅冷笑一声，袖袍一挥，一道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古老星辰气息的流光射向空中，化作一幅模糊却依稀可辨的影像碎片——那是一片荒芜的星域，一道身影正鬼鬼祟祟地靠近一处散发着星辰之力的阵眼基石！“此乃老夫当年恰巧路过，以‘留影星髓’记录下的片段！虽年代久远，影像残破，但上面残留的气息，月无垢，你敢说与你无关？！”
那影像中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在场不少修为高深的老怪仔细感应后，脸色都变了！那气息……与月无垢同源！
月无垢瞳孔骤缩，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强辩道：“单凭一道残破影像，气息相似者众，怎能断定是本座？！你这是栽赃！”
“栽赃？”青蘅不理会他的狡辩，继续道，声音如同重锤，一记记敲在月无垢心头，“好，那我们再说说，天界战神沧溟，为何会被抽去神骨，打落魔渊？”
他目光扫过脸色已然大变的联军众人，最终落在脸色阴沉如水的斩荒身上，带着一丝复杂难言的痛惜：
“当年，沧溟为守护天门，与魔族主力血战七日，身负重伤。凯旋回天庭复命之时，等待他的，不是封赏，而是陷阱！”
“月无垢，你勾结天庭权贵，罗织罪名，诬陷沧溟与魔族勾结，里应外合！更以莫须有之罪，启动‘戮神台’，当众抽其神骨，废其修为！”
“原因无他，只因沧溟战功赫赫，声望日隆，威胁到了你这位‘仙门魁首’的地位！你怕他取代你，所以你必须要除掉他！”
“你放屁！”月无垢彻底失态，面目狰狞地咆哮，“沧溟堕魔，乃是他心术不正，修炼禁忌魔功，证据确凿！”
“证据？”青蘅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你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你派人暗中放入他府邸的几卷魔族功法吧？还有他‘修炼魔功’的留影，也是你找人易容假扮，刻意留下的吧？”
“真正的沧溟，直到被抽去神骨的那一刻，心中所念，仍是守护身后那片他为之血战的天庭与苍生！”
青蘅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愤，回荡在天地间：
“而你，月无垢！你不仅害他身败名裂，受尽屈辱，堕入魔道！你更狠毒的是，连他最后的念想都不放过！”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脸色苍白、浑身微颤的云芷，又迅速移开，仿佛不忍卒睹，声音沉痛至极：
“你利用你的亲妹妹，素婉仙子对沧溟的情意，骗她前往魔渊边缘，假意劝说沧溟回头。实则，你早已布下杀局！”
“你明知沧溟即便堕魔，也绝不会伤害素婉分毫！你就是要利用这一点！”
“当沧溟为救素婉，不顾一切冲出魔渊时，你埋伏的高手瞬间发动偷袭！混战之中，是你……月无垢！亲手将为你求情的妹妹素婉，推向了魔族高手的致命一击！”
“你以素婉的死，彻底激化了沧溟的怨气，坐实了他‘弑杀仙子’的罪名，也彻底断绝了他回归正道的最后一丝可能！”
“你不仅害了沧溟，你更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用她的血，铺就了你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
“轰——！！！”
这番话，如同亿万道天雷，同时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响！
联军阵营，彻底乱了！
“不……不可能！”
“月宗主他……他竟然……”
“素婉仙子……是被她亲哥哥害死的？！”
“天哪！这……这简直是畜生行径！”
惊呼声、质疑声、怒骂声……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无数道目光，从最初的震惊、疑惑，迅速转变为难以置信的骇然，最终化为滔天的愤怒和鄙夷，死死钉在月无垢身上！
如果说之前破坏阵眼、诬陷战神还只是权力斗争，那么亲手害死自己的亲妹妹，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能想象的底线！是彻头彻尾的丧心病狂！
月无垢站在原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青蘅的每一句话，都像最锋利的刀子，精准地剖开了他隐藏千年的、最肮脏的秘密！那赤裸裸的真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被剥光般的羞辱！
他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平日的温润，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怨毒，死死盯着青蘅，嘶声道：“青蘅！你……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青蘅看着他，眼中最后一丝怜悯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失望：
“害你？无垢，时至今日，你仍不知悔改吗？”
“不是老夫要害你，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也害了这天下苍生！”
真相，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人固有的认知。
斩荒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如铁。听着青蘅一字一句，将那血淋淋的过往揭开，他猩红的眸子里，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恨？是痛？是千年冤屈终于得雪的悲凉？还是……一种近乎虚脱的茫然？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这千年的痛苦，千年的疯魔，根源在此！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萦绕的、代表毁灭与不祥的魔气，忽然发出了一声极低、极压抑的、仿佛泣血般的笑声。
那笑声，比哭更令人心碎。
云芷早已泪流满面。她看着斩荒那剧烈颤抖的背影，看着月无垢那扭曲狰狞的面孔，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悲恸和愤怒。为素婉，为斩荒，也为这被谎言蒙蔽了千年的……不公！
月无垢的谎言，在这一刻，被彻底戳穿。
他精心营造了千年的正义形象，轰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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