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云芷在绝望的深潭里屏息凝神,等待了许久,终于感觉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冷而决绝的鳞片。
就是今日。
黄昏时分,魔宫的光线最是暧昧不明。那永恒昏黄的天空,会短暂地沉入一种更深邃的、近乎墨蓝的色泽,却又迟迟不肯彻底黑透。殿内镶嵌的夜明珠尚未完全亮起,守卫们经历了一日的轮值,精神最容易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而最关键的是,根据她连日来的观察,这个时辰,外层结界的能量流转会有一个极其短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周期性波动。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窗。窄得如同刀锋。
云芷蜷缩在望舒殿最深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她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加萎靡。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的乌青浓重,嘴唇干裂。瘦削的身体裹在宽大的衣裙里,微微发抖,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枯叶。脚踝上的玄铁锁魂链沉重地压着,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带动锁链发出轻不可闻的摩擦声。
但若有人能看进她的眼睛深处,便会发现,那看似空洞的眸子里,此刻正燃烧着两簇幽暗而炽烈的火焰。那是破釜沉舟的决心,是押上一切包括性命的疯狂。
她低垂着眼睑,仿佛在打盹,实则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殿外极远处传来的、模糊的换岗口令声,眼睛的余光死死锁定着窗外那片混沌景色中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靠直觉才能感知的能量涟漪。
就是现在!
云芷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里再无半分柔弱和迷茫,只剩下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她一直蜷缩在袖中的双手,早已因用力而指节泛白。此刻,她将全部意志、全部求生欲,都凝聚于一点!
体内,那缕被玄铁锁链日夜侵蚀、几乎要熄灭的古老神力,在她不顾一切的催动下,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它不是温和的木系灵气,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磅礴的、属于生命本源的力量!这股力量顺着她早已暗自疏通的细微经脉,轰然爆发!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以云芷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不是攻击,而是……生长!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望舒殿光洁如镜的玉石地面,那些坚硬的、本不可能孕育生命的石材缝隙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出无数嫩绿的、带着莹润光泽的藤蔓芽尖!这些芽尖见风就长,如同被赋予了疯狂的生命力,瞬间化作粗壮坚韧的藤条,带着噼啪的爆裂声,疯狂地向上窜升!
它们缠绕上冰冷的殿柱,覆盖住华丽的壁画,甚至攀爬上高高的穹顶!翠绿的叶片迅速舒展,转眼间便郁郁葱葱,将整个大殿内部变成了一个原始而诡异的丛林!浓郁的生命气息,与魔宫死寂压抑的氛围形成了极其强烈的、近乎荒诞的对比!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殿门外守卫的魔卫最先察觉到异常,殿内传来的异常能量波动和植物疯长的诡异声响让他们瞬间警觉!
“怎么回事?!”
“殿内有异动!”
“快!加固禁制!进去查看!”
呵斥声、铠甲碰撞声、法术凝聚的光芒瞬间在殿外亮起!守卫们试图强行冲破殿门禁制!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藤蔓疯长、遮蔽了大部分视线,殿内外一片混乱的刹那——
云芷动了!
她等待的就是这个混乱的瞬间!早已暗中用神力侵蚀得最为薄弱的那个脚镣符文,在她集中全部力量的一次冲击下,发出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
“咔!”
束缚了她不知多少时日的玄铁锁魂链,应声而开!
沉重的锁链“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砸在疯狂生长的藤蔓上。
自由!
尽管只是暂时的,尽管前路未知,但这一刻,摆脱物理禁锢的感觉,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她的四肢百骸!
她没有丝毫犹豫!
就像一支被压抑到极致、终于离弦的箭,云芷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影,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她早已计算了无数遍的、殿内结界能量最微弱、也是距离她预想中通往外部最近的那个角落,疾冲而去!
她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撕裂了空气!身后是疯狂舞动的藤蔓和魔卫们惊怒的吼声!
“拦住她!”
“别让她跑了!”
几道凌厉的魔气攻击穿透藤蔓的缝隙,呼啸着向她袭来!带着死亡的寒意!
云芷甚至能感觉到那魔气擦过她鬓边发丝的灼热感!但她不能停!不能回头!她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都灌注于双腿,拼命前冲!
前方,就是那面看似与其他墙壁无异的、镶嵌着暗色魔晶的宫墙!那里,是她唯一的生路!
成败,在此一举!
是重获自由,还是万劫不复?
答案,就在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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