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源自规则层面的碎裂声过后，笼罩众人的庞大精神压力骤然一轻。头顶那倒悬的、映照着痛苦灵魂的苍白穹顶，裂纹如同蛛网般急速蔓延，原本凝实的光泽迅速黯淡、剥落，化作漫天飘零的苍白光屑。
失去了核心枢纽的统御，地面那些试图缠绕吞噬生机的苍白符文也如同失去电源的电路，光芒迅速熄灭，重新变回冰冷死寂的冰雪与金属。
风雪声、冰原特有的呜咽风声，再次灌入耳中。虽然依旧酷寒，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令人心安的“真实感”。
“穹顶结构正在崩解！能量场消失！”奥丁之眼小队的一名队员惊喜地喊道，他尝试启动臂甲上的微型扫描器，屏幕闪烁了几下，竟然恢复了部分功能。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有种从深海浮出水面的恍惚感。雷烈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护着石鸢的手臂这才微微放松。叶灵均脸色苍白，刚才那凝聚“明夷”意境的一击几乎耗尽了她的心力，但眼神却亮得惊人，看向林凡的目光充满了钦佩与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
艾莉西亚第一时间看向李斯特的方向。
在穹顶崩碎的瞬间，李斯特发出一声极其不甘和怨毒的嘶鸣，那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他手中那个苍白的能量核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啪”的一声碎裂开来，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他眼中的苍白火焰也随之熄灭，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昏迷不醒，脸上那扭曲的表情也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只是异常憔悴，仿佛大病初愈。
“快！检查李斯特博士的生命体征！”艾莉西亚立刻下令，两名队员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进行紧急检测。
“生命体征微弱，但稳定……大脑活动异常活跃后陷入深度抑制……像是……极度精神透支和某种……强制剥离的后遗症。”队员汇报着结果。
艾莉西亚默默点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正在闭目调息的林凡。是他，一次次凭借那不可思议的智慧和力量，将队伍从绝境中拉回。而自己，以及星环同盟引以为傲的科技力量，在这超越认知的敌人面前，却显得如此无力，甚至……因为内部被渗透而险些酿成大祸。
“捕网”协议……此刻想来，是何等的可笑与傲慢。将这样一个能够沟通天地至理、化解虚空危机的存在视为“收容对象”？最高议会的那帮老家伙，真的知道他们在面对什么吗？
她心中的天平，在这一刻，彻底倾斜。
林凡缓缓睁开眼，三块碎片传来的暖意正在加速他精神和身体的恢复。他走到艾莉西亚面前，看着昏迷的李斯特，沉声道：“侵蚀他的东西，在穹顶破碎时似乎被重创并强行剥离了，但他本身的精神和身体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害，需要静养。”
“我明白。”艾莉西亚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挥手示意其他队员稍微退开，只留下林凡、叶灵均和雷烈在近处。
“林凡先生，”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我以奥丁之眼小队指挥官，以及我个人名义起誓，在返回龙城，并向最高议会进行完整汇报之前，我将单方面暂停执行任何针对你及你同伴的‘潜在约束性评估协议’。”
她没有明说“捕网”二字，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这是她目前权限内，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承诺和让步。
叶灵均和雷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松了一口气的神色。这个来自星环同盟的威胁，至少暂时解除了。
林凡点了点头，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欣喜，只是平静道：“感谢你的信任，艾莉西亚队长。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里。穹顶崩塌的动静不小，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冰原的地平线上，隐约传来了低沉的引擎轰鸣声，以及……某种大型生物踩踏冰面引起的震动！
众人脸色微变。
“是归墟教的援兵？还是……冰原上游荡的大家伙被刚才的能量爆发引来了？”雷烈握紧了拳头，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都有可能。”艾莉西亚迅速恢复了指挥官的干练，“所有人，立刻撤离科考站区域！寻找有利地形隐蔽，优先确保李斯特博士的安全转移！”
队伍再次行动起来，但气氛与之前已然不同。奥丁之眼小队的成员们在经过林凡身边时，都会投来带着感激和敬畏的目光，那层无形的隔阂，在共同经历了生死与绝望后，终于开始消融。
他们迅速离开了这片遍布着苍白光屑和废墟的险地，钻进了一条巨大的、因冰原运动而形成的深邃冰隙之中。冰隙内部曲折蜿蜒，可以有效遮蔽视线和阻隔部分能量探测，是理想的临时藏身之所。
在冰隙深处一个相对宽阔、背风的角落，众人终于得以真正喘息。奥丁之眼小队架设起小型的环境稳定器和伪装力场，虽然效果大不如前，但总算提供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林凡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怀中碎片传递出的暖意如同温泉，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叶灵均坐在他身旁，默默运转心法恢复离火。雷烈则守在入口附近，如同门神。石鸢蜷缩在林凡另一边，似乎只有这样靠近他，才能驱散心中残留的寒意。
艾莉西亚安排好看守和轮休，走到林凡对面坐下，递过去一支高能营养剂。“补充点体力。”
林凡没有拒绝，接过喝下。冰冷的流质带着一丝甜味滑入喉咙，带来些许暖意。
“回到龙城后，你打算怎么做？”艾莉西亚看着他，直接问道。
林凡望向冰隙外那片被风雪模糊的天空，目光悠远而坚定。
“归墟教的威胁并未根除，那逃逸的意志或许只是暂时蛰伏。坤域的地脉需要更彻底的梳理，其他的碎片……也需要寻找。”他顿了顿，看向艾莉西亚，“星环同盟的力量，如果愿意，本可以成为守护这片土地的重要助力，而非……潜在的监视者。”
艾莉西亚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你的作用和态度，如实向最高议会汇报。但议会的决策……非我所能掌控。不过，在我个人的职责范围内，我会尽力促成合作。”
这或许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好回应。林凡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冰隙之外，风雪依旧，未知的威胁仍在暗处窥伺。但在这短暂的休憩之地，一种基于共同经历生死而建立起的、脆弱的信任与合作关系，正在悄然萌芽。
黄昏的光线（如果这极地还有分明昼夜的话）透过冰隙的缝隙，投下斑驳而冰冷的光斑，仿佛在为这艰难世道中，一丝微弱却宝贵的人性光辉，做着无声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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