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被叶知秋缓缓推开,发出沉重而滞涩的“吱呀”声,仿佛惊扰了沉睡百年的时光。油灯昏黄的光线投入黑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能照亮门前一小片区域,更深处依旧被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吞噬。
那股陈年纸张、霉变和墨臭混合的气味更加浓烈,几乎令人作呕。
“妈的,什么味儿!”刘飞捂住鼻子,嫌恶地低骂一声。
叶知秋举起油灯,谨慎地迈入书房。灯光所及,是一个极其宽敞却异常混乱的空间。高大的红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倚墙而立,但上面大部分书籍都散落在地,或是歪歪扭扭地摆放着,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许多书册被撕毁,泛黄的纸页散落得到处都是,上面布满了焦黑、潮湿或是某种深色液体的污渍。
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书桌,同样一片狼藉。墨水台打翻,黑色的墨迹早已干涸,凝固在桌面和散落的文件上,如同狰狞的疤痕。椅子翻倒在地,一条腿断裂。
这里不像是一个静谧的书斋,更像是一个经历过激烈争吵、甚至搏斗的现场。
“找信!分头找,注意安全,别碰可疑的东西。”叶知秋压低声音下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房间。地图上标注的“眼睛”符号,让她对这里充满了警惕。
刘飞和陈浩应了一声,各自选择了一个方向,开始小心翼翼地翻找。刘飞粗暴地踢开挡路的废纸堆,而陈浩则显得更加谨慎,用脚轻轻拨动地上的杂物。
叶知秋径直走向那张巨大的书桌。直觉告诉她,如果大哥周正明真的藏了什么东西,书桌是最可能的地点之一。
她绕过翻倒的椅子,靠近书桌。油灯的光芒照亮了桌面那片狼藉。除了干涸的墨迹,她还看到了一些深深嵌入木料的抓痕,仿佛有人曾用指甲死死抠抓过桌面,充满了绝望与愤怒。
她的目光落在书桌的几个抽屉上。其中一个抽屉被整个拉出,丢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另外两个则紧闭着。
叶知秋尝试拉动紧闭的抽屉,发现它们都上了锁——是老式的黄铜锁。
“需要钥匙。”她蹙眉。在这种地方,寻找一把特定的钥匙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在她思考是否要暴力破坏时,旁边的陈浩忽然发出一声低呼:“叶……叶姐!你看这个!”
叶知秋和刘飞立刻循声望去。只见陈浩站在一个靠墙的书架旁,手指颤抖地指着书架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那里光线昏暗,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叶知秋举着油灯走近。灯光下,能看到那是一个皮质封面的、巴掌大小的笔记本,似乎是不小心滑落进去的。
“拿出来看看。”叶知秋示意陈浩小心。
陈浩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缝隙,费力地将那个笔记本抠了出来。笔记本封面沾满灰尘,边角有些磨损。
叶知秋接过笔记本,轻轻吹开灰尘,翻开。
里面并非周远山的信,而是一些零散的、字迹潦草的日记。看笔迹和口吻,似乎属于……大哥周正明?
“腊月廿三。父亲愈发古怪,整日将自己锁在书房。他在写什么?那封信吗?”
“腊月廿七。争吵。为了那份可笑的‘最终考验’。他要把我们所有人都逼疯!”
“正月初三。我看到了!那封信!不能让他们知道……尤其是二妹和三弟!必须藏起来!”
“正月初五。公馆变得不对劲了。镜子里的影子……好像在对我笑?是错觉吗?”
“正月初七……循环……开始了。我们……都逃不掉了……”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最后一行字迹扭曲模糊,充满了惊恐。
“循环……开始了?”陈浩倒吸一口凉气,“他……他知道循环?”
叶知秋心脏狂跳。周正明不仅知道循环,他似乎还预见到了!而且,他明确提到了藏起了一封信!是为了不让二妹和三弟知道?
“信的内容是关键!”叶知秋快速翻动笔记本,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但后面都是空白页。
就在她的手指划过最后一页空白纸时,异变发生——
那空白的纸页上,毫无征兆地,开始缓缓渗出黑色的墨迹!墨迹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蜿蜒、汇聚,最终形成了两行扭曲、癫狂的字迹,与周正明之前的笔迹截然不同,更像是某种歇斯底里的涂鸦:
“信?嘻嘻……信被吃掉了……”
“影子饿了……影子……在看你们……”
字迹浮现的瞬间,叶知秋猛地感到一道冰冷黏腻的视线,从书房的某个角落投射而来!
她霍然抬头,举灯四顾!
油灯的光芒摇曳,将书架和家具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就在其中一个书架的阴影深处,她似乎看到,一个原本应该静止的、堆满杂物的阴影,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那阴影的轮廓,隐约像是一个蜷缩的人形!它仿佛融入了黑暗,却又带着一种活物般的质感,那双本应是阴影的地方,似乎正闪烁着两点极其微弱的、贪婪的红光!
“影子……活了?”刘飞也看到了那诡异的蠕动,汗毛倒竖,猛地握紧了拳头。
陈浩更是吓得连连后退,撞翻了身后一个倒在地上的花瓶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碎裂声仿佛刺激了那个“影子”。
在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个蜷缩的阴影,开始缓缓地、无声无息地……从书架阴影中“流淌”了出来,如同浓稠的沥青,沿着地面,向他们蔓延过来!它所过之处,连油灯的光芒似乎都被吞噬,变得愈发昏暗!
墨迹的警告是真的!
这间书房里,存在着以“阴影”为形态的恐怖之物!它在看守着什么?还是……它就是吞噬了那封信的“东西”?
危机,以另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不可理解的方式,骤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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