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间将灵魂色彩榨取殆尽的画室,三人行走在愈发阴冷的甬道中。林辰那幅被“永恒画廊”收藏的抽象画,仿佛一个烙印,让他感觉自己的某部分本质被永久地留在了那片疯狂之中。
这一次,甬道两侧开始出现老旧的、漆成下半截绿色上半截白色的墙壁,如同现实中学校的走廊。空气中弥漫起福尔马林溶液刺鼻的气味,混合着潮湿土壤和某种植物腐败的甜腻气息。灯光变得稳定而惨白,照在墙壁上那些关于细胞结构或植物分类的模糊挂图上,显得格外渗人。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带有气密窗口的金属门,门牌上蚀刻着【生物实验室-2】的字样,门缝下隐隐有湿冷的白雾渗出。
“生物课……”王胖子看着那门牌,脸皱成了一团,“不会要解剖什么奇怪的东西吧?我连青蛙都不敢碰……”
叶知秋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福尔马林,还有……很浓的土腥味和腐殖质味道。小心,这次可能和植物或者……标本有关。”
林辰推开门,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消毒水、湿土和奇异腥甜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他喉咙一阵不适。
实验室内部空间巨大,但布局诡异。一半区域是常规的实验台和显微镜,另一半则被改造成了一个阴暗潮湿的温室。温室内没有自然光,只有几盏发出幽紫色光芒的植物生长灯,照亮着无数形态怪异、颜色妖艳的植物。它们有的如同扭曲的肢体,有的长着类似眼睛的斑纹,有的藤蔓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空气中充满了它们散发出的、令人头晕的甜香。
在实验室的中央,站着一个身影。
它穿着一件沾满泥浆和绿色汁液的陈旧白大褂,脸上戴着一个巨大的、镜片如同复眼般的护目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挂着诡异微笑的嘴角。它的手上戴着一双沾满粘液的手套,正小心翼翼地摆弄着实验台上一个不断蠕动的、如同巨大心脏般的暗红色菌菇。
“新来的……观察员……”它抬起头,复眼护目镜反射着幽光,声音带着一种湿滑的粘腻感,“欢迎来到……生命的……边缘地带。”
“我是‘根植’,这里的引导者。”
“今天,我们来学习……‘共生’的奥秘。”
随着它的话语,旁边一个布满霉斑的黑板上,如同菌丝蔓延般,浮现出墨绿色的、扭曲的文字:
【生物课:强制共生】
【课堂规则】
1. 每人选择一颗“共生之种”,完成植入。
2. 植入后,需以自身“情绪”浇灌,促其生长。
3. “共生之种”成熟形态,将反映植入者的内心。
4. 拒绝植入、培育失败或“共生体”失控者,将成为温室新的……“养料”。
5. 成功共生者,可获得“生命强化”。
“根植”走向一个冒着寒气的冷藏柜,打开柜门,里面是无数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置着一颗不同形态的“种子”。有的像跳动的心脏,有的像蜷缩的婴儿,有的则像是纯粹的光团或暗影。
“选择……你们的‘伙伴’吧……”根植那粘腻的声音催促道。
王胖子吓得连连后退。叶知秋眉头紧锁,仔细观察着那些种子,试图找出规律。
林辰的【规则悖论嗅觉】再次启动,他能感觉到这些种子都蕴含着强烈的生命能量,但同时也充满了不稳定的危险。他注意到,其中一颗看起来最不起眼、如同干瘪豌豆般灰扑扑的种子,散发出的“恶意”反而最淡。
他指了指那颗种子。
叶知秋也选择了一颗看起来相对稳定、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晶体状种子。
王胖子在根植那复眼护目镜的注视下,哆哆嗦嗦地选了一颗看起来最“正常”、如同普通豆子般的棕色种子。
“很好……现在……植入……”根植递给他们三把消过毒过的解剖刀。
规则要求“植入”,但没指定位置!
叶知秋毫不犹豫,挽起袖子,在左臂上划开一道小口,将蓝色晶体种子按了进去。伤口处泛起冰蓝色的微光,迅速愈合,只留下一个淡淡的晶体印记。
王胖子闭着眼,在手背上轻轻一划,将棕色种子塞进去,伤口也很快愈合,种子在皮下形成一个微小的凸起。
林辰看着那颗干瘪的种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一咬牙,也在左臂上划开一道口子,将种子塞入。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伤口愈合,那颗种子仿佛沉睡了,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浇灌它们……”根植的声音带着兴奋,“用你们的恐惧……愤怒……喜悦……任何强烈的‘情绪’!”
话音刚落,实验室的灯光猛地暗了下来,只有幽紫色的植物生长灯提供着诡异的光源。温室内那些妖艳的植物开始疯狂舞动,散发出更浓烈的致幻香气,同时发出各种扭曲的、如同低语般的声音,直接撩拨着他们的情绪!
王胖子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他手背上的凸起开始迅速生长,蔓延出棕色的、如同根须般的纹路,向着他的手臂上方爬去,带来一阵阵麻痒与刺痛,仿佛要将他同化!
叶知秋极力保持冷静,但那些低语不断冲击她的理智,她手臂上的蓝色晶体印记开始闪烁,散发出寒气,让她半边身体都有些僵硬,情绪似乎正在被冻结。
林辰紧守心神,抵抗着香氛和低语的侵袭。他能感觉到左臂内的种子如同一个空洞,贪婪地吸收着周围弥漫的负面情绪,却对他自身的情绪毫无反应。它像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窃取者?
“不够!再强烈点!”根植尖声催促。
王胖子手臂上的根须已经爬到了肩膀,他感觉自己的思维都要被那些根须占据了!叶知秋的牙齿开始打颤,蓝色的冰晶开始在她皮肤表面凝结!
林辰看着同伴的痛苦,内心的愤怒和无力感越来越强。就在这时,他左臂内的那颗“干瘪种子”突然震动了一下,仿佛嗅到了更美味的“食粮”,开始主动吸收起他心中翻腾的怒火与对这片深渊的憎恨!
他非但没有压制,反而放开了心神,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导向左臂!
那颗种子如同久旱逢甘霖,疯狂吞噬着!林辰的左臂皮肤下,开始浮现出暗红色的、如同岩浆流淌般的纹路,一股灼热的力量感涌现,甚至暂时压过了喉咙的不适!但他也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冰冷的、与他本性相悖的“毁灭”意念,正随着纹路的蔓延试图侵蚀他的意志!
他必须掌控它,而不是被它掌控!
“有趣的‘愤怒’……纯粹的‘憎恨’……完美的共生!”“根植”看着林辰手臂上那灼热的暗红纹路,发出赞叹。
而王胖子已经快要被棕色根须完全覆盖,眼神开始变得空洞。叶知秋也在与冰霜的侵蚀抗争,动作越来越迟缓。
林辰猛地看向“根植”,又看向温室内那些舞动的妖植。他意识到,所谓的“情绪浇灌”,本质上是在喂养这个实验室,喂养“根植”!他们消耗自身情绪培育的“共生体”,最终很可能反噬自身,或者成为“根植”的收藏!
他必须打破这个循环!
他集中所有意志,引导着左臂内那灼热而危险的力量,不是对抗自身的负面情绪,而是……指向那些散发着致幻香气的妖植!
他猛地将左拳砸向地面!
嗡——!
一股无形的、灼热的冲击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那些舞动的妖植如同被烈焰炙烤,迅速枯萎、焦黑!空气中那甜腻的香气也为之一清!
低语声戛然而止。
王胖子手臂上蔓延的根须瞬间停滞,然后如同失去活力般萎缩、脱落。叶知秋身上的冰晶也瞬间消融。
“你……你竟敢破坏我的温室!”“根植”发出愤怒的尖啸,复眼护目镜后仿佛喷出怒火。
林辰喘着粗气,左臂上的暗红纹路缓缓隐去,但那股灼热感和冰冷的毁灭意念并未完全消失,只是暂时蛰伏。他感觉自己和那颗“干瘪种子”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
【生物课:强制结束。】
【判定:破坏培育环境,中断共生进程。共生体初步融合(林辰)。共生体剥离(叶知秋、王硕)。】
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混乱闪过。
生物实验室的大门轰然打开。
三人踉跄着逃离了这个诡异的温室。王胖子看着自己恢复原状的手背,心有余悸。叶知秋活动着不再僵硬的手臂,看向林辰的目光充满了担忧。
林辰则低头看着自己看似无恙的左臂,他能感觉到,那颗“种子”还在里面,如同一个沉睡的恶魔。他不仅带出了真相,似乎还把更危险的东西,“种”在了自己身上。
前方的路,因为体内这未知的“共生体”,而充满了更大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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