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白!”李琛躬身领命,嘴角勾起一丝隐秘的弧度。
暮色如血,吞噬了紫禁城最后一道余晖。宫门紧闭,铁铸的兽首门环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陆云归策马疾驰至宫门前,翻身下马,玄色蟒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本官锦衣卫指挥使陆云归,有十万火急之事需面圣!”
曹韦早已不见踪影,新任禁军统领褚卫身材魁梧,按刀而立,声音洪亮,“陆指挥使,宫门已落锁,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擅闯,违令者,格杀勿论!”
陆云归心头一沉,观褚卫态度,绝非仅是恪尽职守这般简单!曹韦下狱,宫门易主,神女的手脚竟如此之快!他目光扫过褚卫身后如林般肃立的禁军,知道硬闯无益,强行压下翻涌的焦灼,猛地一扯缰绳,调转马头,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锦衣卫指挥所大门前,灯火通明,映照着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
周却率领着一队飞鱼服锦衣卫,横刀挡在门前,厉声喝道,“放肆!指挥所重地,岂容尔等擅闯!”
数十名身着深蓝宦官服的内侍官,手持利刃,气势汹汹地将指挥所大门堵得水泄不通。为首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名为罗忠,此时缓步上前,揣着手挑眉,“周千户好大的威风!咱家奉九千岁钧旨,前来提拿辱骂神女的疯妇!陛下闻之神女受辱,龙颜震怒!还不速速交人!”
周却寸步不让,挥手命身后锦衣卫列阵,死死守住大门,“没有陆大人手令,任何人不得提人!”
罗中冷哼一声,目光扫过角落阴影里的李琛,尖利的嗓音划破夜空,“给咱家闯进去!拿人!”
番子们应声而动,锦衣卫怒喝迎击,刀光剑影瞬间绞作一团。
“住手!”
马蹄声如雷奔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双方不由自主地分开。
陆云归策马闯入对峙中心,玄色身影带着凛冽的煞气,目光如刀,落在罗忠那张阴柔的脸上,“罗公公想必是圣旨在手,所以才敢持械强闯锦衣卫指挥所重地。”
罗忠脸色微变,“陆大人!那疯妇辱骂神女,证据确凿!咱家奉九千岁之命... ...”
“此案乃我锦衣卫职责所在,人犯涉及重大案情,正在审讯之中。锦衣卫自设立日起便直属陛下,一切大案要案皆当禀明圣裁,任何人不得干涉。”陆云归翻身下马,一步步踏上石阶,与周却等人一同挡在大门前,“依罗公公的意思,九千岁如今凌驾于陛下之上,要管一管锦衣卫的案子了?”
“陆大人慎言!咱家绝无此意!”
罗中面色一白,他可不敢让陆云归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九千岁头上,否则自己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方才罗公公说什么‘证据确凿’?”陆云归余光扫向角落里脸色发白的李琛,“本官倒要问问,九千岁未经审讯,如何得来确凿证据?还是说...九千岁的手已经伸到诏狱去了?”
罗忠被问得哑口无言。
陆云归不再看他,“周却!送客!传本官令,没有陛下亲笔圣旨,任何人无权提人!擅闯指挥所者,视为谋逆!就地诛杀!”
周却暴喝一声,锦衣卫齐刷刷踏前一步,齐声应诺,刀锋前指,杀气冲天!
罗忠脸色铁青,心知今日讨不了好。他狠狠剜了陆云归一眼,又怨毒地瞪向李琛,尖声下令,“今日之事,咱家记下了!撤!”
阉党众人悻悻退去,如同潮水般消失在夜色中。指挥所大门轰然关闭,陆云归冰冷的视线瞬间钉在李琛身上。
“拿下!”
李琛瞬间被缇骑反剪双臂,押入诏狱深处最阴森的一间刑房。浓重的血腥气和铁锈味扑面而来,墙壁上挂着的刑具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幽光。
“大人!属下冤枉啊!”
李琛被绑在刑架上,冷汗如浆,面无人色,嘶声喊冤。
火盆噼啪作响,映照着墙上狰狞的刑具影子。陆云归坐在阴影里的太师椅上,声音平淡无波,“冤枉?本官给你机会,自己交代,一字不漏,免受皮肉之苦。”
李琛牙齿发颤,强撑着辩解,“属下当真冤枉,属下只是怕那疯妇再冲撞神女,坏了朝廷大事,才自作主张将她带回看押,绝无二心啊大人!”
陆云归不再言语,微微抬了抬手,旁边的番役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根烙铁走向李琛。
灼热的气息逼近,李琛瞳孔骤缩,“不——!大人饶命!饶命啊——!”
惨嚎声很快在刑房内响起,起初李琛还哭喊冤枉,几轮刑罚过后,他浑身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终于熬不住了。
“是…是小的鬼迷心窍...想巴结九千岁...咳咳咳咳...九千岁容不下神女...那疯妇又指认神女...小的就想...用她做登云梯...大人饶命... ...”
陆云归面无表情听着,摇曳的火把光映着他冷硬的侧脸,如同石雕,“你一个小小胥吏,如何摇身一变,成了锦衣卫百户?沈怀薇为何执意与你退婚?当年沈仲南御药一案,可有冤情?”
李琛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大,方才因剧痛而涣散的瞳孔瞬间凝聚起一种近乎疯狂的恐惧。任凭新一轮的鞭子抽在皮开肉绽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竟也再不肯吐露半个字!
“说!”
行刑的番役厉声喝问,鞭子落得更急更重。李琛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却只是死死咬住牙关,这倒叫陆云归愈发怀疑。
刑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暗哨不顾规矩闯入,压低声音在陆云归耳边飞速禀报。
陆云归即刻起身,大步走出刑房,“怎么回事?”
暗哨喘息着,“属下等按例监视,发现沈大夫与寒岁乔装离开医馆,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青蓬小马车,属下一路追踪,却在城外五里坡被蒙面黑衣人拦截,交上了手!属下未能追上马车,但交手时看的真切,那伙人的路数与今日朱雀大街上护着神女仙辇的那批黑衣人如出一辙!”
陆云归闭了闭眼,挥退暗哨,独自站在刑房外的阴影里。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冰冷的了然和山雨欲来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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