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突然打开。
一白衣女子静立高阶之上,素雅白衣却难掩风华,陆云归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她。那身形轮廓,那眉宇间的神韵,与他追查多日的画像中人,严丝合缝!
手中绣春刀荡开季影的攻势,陆云归身形已如鬼魅般立在她面前,目光紧紧攫住她略显苍白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如刀凿斧刻,“陆某是该称呼姑娘为刘泠,还是...青芜?”
白玉章无惧审视,唇角轻扯,“陆大人擅闯神女宫,持刀伤吾宫人,欲阻陛下飞升成仙,该当何罪?”
“妖言惑众!”陆云归冷哼一声,大手已如铁钳般探出,直取她纤细的臂膀,“速随本指挥使缉捕归案!”
“陆大人且慢!”
一个容貌清秀的宫女拦在陆云归与白玉章之间,白玉章趁机对季影使了个眼色。陆云归双眸微眯,在这宫女脸上反复确认,“沈、沈大夫?”
就在这分神的瞬间,陆云归只觉浑身气血骤然一滞,四肢百骸如同被寒冰冻结,麻痹感席卷全身。竟是季影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破绽,拼尽全力偷袭得手!
“妖女!”
绣春刀咣当落地,陆云归目眦欲裂,唯有目光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烧向那阶上从容的女子。
“陆大人过奖了。”白玉章看着动弹不得的锦衣卫指挥使,唇角那抹淡笑终于清晰地绽开,她微微侧首,对喘息未定的季影吩咐道,“劳烦季护卫将陆大人‘请’进殿内好生歇息,再把你家主子请来,就说神女宫‘贵客’临门,需殿下亲来一晤。”
南宫璟收到季影十万火急的传讯,心中一沉,待他火速赶来神女宫时,殿内的气氛却不似他以为的那般剑拔弩张,反而有些...诡异?
陆云归身姿笔挺如松地僵立在殿中,面色铁青,正对着端坐主位的白玉章厉声斥责,言辞激烈,句句直指其欺君罔上,心怀不轨。
而白玉章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纤纤玉指托着青玉莲纹茶盏,季影侍立在她身侧,眼观鼻鼻观心,手中捧着茶壶,随时准备添茶。坐在旁边的沈怀薇正低垂着眼睫,细心地剥着碟中的瓜子,将雪白的瓜子仁轻轻垒放在白玉章手边的小碟里,动作不疾不徐。
两女偶尔低声交谈,唇角笑意不减,仿佛陆云归是天桥底下的说书先生。
南宫璟紧绷的心弦略松,白玉章亦恰好抬眸,朝他极细微地一挑眉,南宫璟会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悠然自怀中摸出一柄洒金折扇,姿态风流地摇了起来,踱步上前,语气轻佻,“哎哟哟,这不是咱们威风凛凛的陆指挥使大人吗?好大的火气呀!隔着殿门都听着了,这是跟谁置气呢?莫不是神女宫的地砖硌了陆大人的脚?”
沈怀薇见他走近,立刻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南宫璟也不客气,径直走到白玉章身侧的另一张紫檀椅前,与白玉章并肩而坐。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陆云归,眼神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冰冷警告,“神女乃陛下金口玉言亲封,身系社稷福祉与陛下飞升成仙之宏愿,地位尊崇,岂容你如此无礼冒犯?陆大人,这冒犯神女的罪名,可大可小啊。”
陆云归苦于无法动弹,转眸对上南宫璟含笑的眼,“三殿下何必惺惺作态!当日长街遇刺,殿下亦在场。那位谢远洲将军义妹,‘刘泠’姑娘的容貌,殿下又岂能不知?明人不说暗话,殿下如此袒护一个身负多重嫌疑的要犯,甚至不惜派出心腹护卫男扮女装在此日夜守护,置国法纲常于不顾,究竟...意欲何为?”
唰———
南宫璟手中折扇猛地合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他眼尾微挑,那抹惯常漫不经心的笑容里,陡然掺入了一丝极其锐利的冷意,“陆指挥使此言差矣!大大差矣!”
南宫璟微微侧身靠近白玉章,目光扫过她那张清丽绝伦的侧脸,赞叹道,“玉蘅神女仙姿玉貌,超凡脱俗,周身清气缭绕,乃九天玄女临凡,是真正的神仙人物,岂会与什么谢大将军的凡尘义妹扯上半点干系?此等俗世名号,加诸神女圣洁之身,便是亵渎!依本殿下看,分明是陆大人你连日追凶,风餐露宿,心神耗损过甚,以致神魂恍惚,一时眼花,认错了人罢了!”
白玉章静静听着南宫璟这番胡诌,面上波澜不惊,只将手中茶盏略略一抬。季影心领神会,立刻小心翼翼地为主子也斟满了茶。南宫璟接过茶盏,朝白玉章笑笑,慢条斯理地啜饮一口,姿态优雅,仿佛刚才那番疾言厉色只是幻觉。
润过喉咙,南宫璟继续道,“神女能沟通天地,一语惊醒梦中人,令陛下踏出丹房,重坐龙椅,再理政事,此乃社稷之幸!神女更能明察秋毫,除去太清妖道、金安阉宦这等祸国殃民、欺君罔上之徒,还朝堂一丝清朗!神女更能运筹帷幄,将拱卫京畿的禁军兵权,从阉党手中夺回,叫这天子脚下不再沦为阉竖之天下!敢问陆指挥使——”
南宫璟目光灼灼如同两簇燃烧的火焰,紧紧锁住陆云归双眼,“不知陆大人口中那所谓的‘嫌疑要犯’,可会此等福泽苍生的无上仙法?可能立下此等彪炳千秋的不世之功?”
这一连串掷地有声的功绩,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陆云归心上。
陆云归瞳孔骤缩!
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向眼前这位笑容轻佻的三皇子。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素日里那副纨绔荒唐的模样,竟全是三殿下的伪装,其志之大,其谋之深,恐怕... ...
他这段时日不被准许入宫,但宫内发生的桩桩件件,如同暗流,终究会通过各种渠道传入他这位锦衣卫指挥使耳中。此前他只当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词。可如今,从这位深藏不露的三皇子口中如此笃定地说出,其分量已截然不同。
刹那间,陆云归心中百转千回。
自从前任指挥使不明不白横死,他临危受命接手锦衣卫,这些年来,他亲眼看着陛下是如何沉迷长生、荒怠朝政、宠信奸佞... ...
帝王昏聩至此,国事日非!民怨暗涌!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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