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越少人知越安全!包括你!”南宫璟甩开她的手,目光如鹰隼般扫视殿内,“解药在哪?!”
李蕴之踉跄一步,抚着剧痛的手腕,“呵...若不给,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南宫璟停下搜寻,缓缓转过身,看向李蕴之的眼神陌生而冰冷,薄唇轻启,“有何不可?”
她死死盯着南宫璟,忽然发出一声凄苦的惨笑,转身从妆台暗格取出一个寸许长的青玉小瓶,扬手朝南宫璟丢了过去,“瓶内是剩下的毒药。想解毒?拿她的命去试吧!”
南宫璟一把抄住毒瓶,看也不看她,转身便走,玄色衣袍卷起一阵冷风,扑灭了沿途几盏摇曳的烛火。
“南宫璟!”李蕴之在他身后厉声喊道,声音带着一种被背叛的颤抖,“你竟为了一个女人甘愿冒暴露之险!皇位呢?太子的仇呢?!这些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迅速远去的脚步声。
李蕴之僵立在原地,殿内死寂一片。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她心中是悲是怒,也是难以言喻的恐慌。她一直以为,为太子复仇和夺取皇位,是他与她共同活下去的全部意义,亦是黑暗中将二人紧紧捆绑的绳索。可如今,他竟亲手斩断了它!
良久,她挣扎着起身,失魂落魄地走回内室,颤抖的手指打开沉重的箱笼,在层层绫罗锦绣的最底层,捧出一个用明黄锦缎仔细包裹的长条形物件。
李蕴之席地而坐,在残烛幽光下,将锦缎层层解开,一幅保存得极其完好的画卷徐徐展开。
画上是御花园的融融春景。
碧草如茵,繁花似锦。
石凳上,一名气质温婉娴静的少女正低眉抚琴,纤纤玉指按在琴弦上,侧影美好。不远处,一株繁茂的梧桐树下,一名年长些的少年倚树而坐,手执书卷,眉目清朗,唇角含笑。而在稍远的花树下,一名年纪更小的少年正在舞剑,身姿矫健,眉宇飞扬,剑尖带起的风仿佛能拂落枝头花瓣。
画卷右下角,一行清俊的小字落款:天启七年春,御苑小聚,兄与璟弟、蕴之妹共乐。
李蕴之的目光带着无尽追忆与哀思,落在树下读书的少年身上。片刻后,她望向那舞剑少年,泪珠滑落,恰好滴在舞剑少年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李蕴之慌忙执袖擦拭,却是越擦越乱,墨迹脏污,苍白的手指缓缓地抚上少年飞扬的衣袂,指尖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颤。
彼时,神女宫。
南宫璟回来的时候,烛火已将残夜熬至稀薄。白玉章被安置在锦榻上,素白的脸在昏黄光晕下近乎透明,唇边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如同雪地里绽开的毒罂粟,刺目惊心。
“这是毒,快解!”
南宫璟将紧攥的瓷瓶交给沈怀薇,人已单膝跪在床边。他一手握住白玉章冰凉得吓人的手,另一手抓着湿透的锦帕,徒劳地擦拭她唇角不断涌出的暗红。那温热粘稠的触感,让他心头阵阵发紧。
“茵茵!醒着!不能睡!”
他俯身在她耳边唤着她的乳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敲入她混沌的意识深处。
“你不是要手刃仇人吗?你辛苦谋划至今,难道要功亏一篑?以你的性子,岂能甘心?!茵茵,再多困难你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撑着点,解药马上就好!只要你醒来,不管你的仇人是谁,我都全力助你除之后快!”
南宫璟一遍遍说着,白玉章却始终双目紧闭,半点反应也无。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天际终于撕开墨色,透出一线微弱的鱼肚白。
沈怀薇端着一碗色泽诡异的药汁奔回,便连额角汗珠都来不及擦去,“快!药成了!但这毒太过霸道,解药亦是虎狼之剂!玉章本就孱弱,此刻...恐受不住药力反噬!需有人先试药性!”
话音未落,南宫璟已毫不犹豫拔出腰间匕首,寒光一闪,在自己左臂划开一道深长血口,鲜血瞬间涌出,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皮开肉绽的不是自己。
“主子!”
季影惊得魂飞魄散,失声高呼。沈怀薇亦是一怔,她看了看气息奄奄的白玉章,又看向正在往伤口撒毒药的南宫璟。
这便是玉章说的...利益所系,互相利用?
“闭嘴!去外面守着!今日之事若有半字泄露,提头来见!”南宫璟沉声命令。
季影脸色惨白,咬牙领命退出殿外,死死守住门户。
不多时,南宫璟只觉头晕目眩,冷汗瞬间浸透鬓角,意识昏沉之际,他猛地弯腰,呕出一大口紫黑色的污血。沈怀薇即刻将药碗端来,南宫璟强撑着端起那碗解药,仰头一饮而尽,药汁入喉如烈火灼烧,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重重倒在白玉章身边。
季影闻声冲入,见此情景,急得双目赤红,几乎要哭出来,“主子!您这是何苦啊!想试毒,下头多少死士甘愿效劳!您何必自己遭这罪... ...”
沈怀薇指尖已搭上南宫璟的手腕,眉头紧锁。她片刻也不敢耽搁,飞快抓药、研磨、煎煮,又将一碗护住心脉的汤药灌入南宫璟口中。待他脉象虽乱却已无性命之虞,沈怀薇才深吸一口气,将改良过药性的解药小心翼翼喂给白玉章。
待一切忙完,天光已然大亮。
沈怀薇与季影看着锦榻上并排昏迷的两人,一个是为救人豁出性命的皇子,一个是刚从鬼门关抢回条命的‘神女’,二人左臂都包着绷带,面色惨白,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你们殿下... ...”沈怀薇目光复杂地落在床上二人之见逡巡,最后落在桌上那把染着南宫璟鲜血的匕首上,“对自己的盟友,都这般...舍命相救吗?”
季影也不理解,他的主子在阉党戕害之下,几次命在旦夕,天知道他的主子有多惜命!但转念一想,主子曾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季影心中豁然开朗,挺直腰板,与有荣焉道,“我们殿下说过,贤才良将难遇!白姑娘智勇双全,是殿下极为看重之人!殿下待她好,是应当的!”
沈怀薇看着季影认真的神情,又看了看榻上昏迷的南宫璟,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你们殿下人还怪好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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