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枯瘦的手掌裹挟着浓稠黑雾,直取阿竹眉心。那黑雾仿佛有生命般蠕动,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面孔在其中哀嚎——正是师门禁术“噬梦咒”,中者将永困噩梦,神魂俱灭。
阿竹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时间似乎被拉长,她能看清长老眼中冰冷的杀意,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甚至闻到黑雾中传来的、如同腐朽记忆般的酸臭。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铿——!”
一柄锈迹斑斑的短剑自潭中破水而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横挡在阿竹面前。剑身毫无花巧地砸向长老掌心,硬生生接下了那必杀的一击。
黑雾与锈剑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剑身剧烈震颤,一道裂痕从剑尖迅速蔓延至剑柄,如同濒死者的最后喘息。
“小杂役快跑!”剑灵的声音在阿竹脑中炸开,不再是往日那慵懒调侃的语调,而是带着电流般的杂音和难以掩饰的痛苦,“去禁地找铜镜!我撑不了多久!”
长老面露惊诧,随即化为狰狞:“区区剑灵,也敢挡我?!”
黑雾再次暴涨,如同有生命的触手般缠绕剑身。锈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中迸发出刺目的金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挣扎欲出。
“记住,”剑灵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用莲子擦镜面!快走!”
阿竹猛地回神。她最后看了一眼悬在半空、以身为盾的短剑,转身扑向密林深处。身后传来长老愤怒的咆哮和金属碎裂的刺耳声响。
心脏在胸腔中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阿竹不顾一切地奔跑,荆棘划破衣衫和皮肤,留下道道血痕,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剑灵最后的话语在脑中回荡。
禁地。铜镜。莲子擦镜面。
师门禁地位于后山一处荒废多年的古洞,入口被重重符咒封印,弟子严禁入内。阿竹只偶然听师父提起过,说那里藏着师门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禁忌。
她跌跌撞撞地穿行在越来越茂密的林木间,手中紧紧攥着那枚莲子。令人惊讶的是,莲子此刻竟散发着温和的能量,透过掌心缓缓流入她体内,缓解着奔跑的疲惫和内心的恐慌。
身后突然传来枝叶断裂的声响,有人追上来了!
阿竹心头一紧,闪身躲到一棵巨树后,屏住呼吸。
脚步声渐近,带着明显的踉跄。月光透过枝叶缝隙,照亮来人的面容——是凌风!
他脸色苍白如纸,左臂无力地垂着,鲜血顺指尖滴落。但最让阿竹心惊的是他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痛苦与悔恨。
“阿竹!”他压低声音呼喊,语气急切,“我知道你在这里!听我说,长老正在调动所有锁梦卫,你必须尽快离开后山!”
阿竹紧抿嘴唇,没有回应。
凌风停下脚步,痛苦地闭上眼睛:“我知道你恨我。我...我罪该万死。但请你相信,我从未想过真正伤害你或小葵。”他抬起完好的右手,露出掌心一道仍在渗血的符印,“我以心魔起誓,若再有半字虚言,愿受魂飞魄散之刑!”
阿竹怔住了。心魔誓是修士最重的誓言,直接关联道心,一旦违背,修行尽毁都是轻的。
她缓缓从树后走出,目光冰冷:“我凭什么再信你?”
凌风看到她,眼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随即被更深的痛苦淹没:“我不求你现在原谅。但禁地去不得!那里比长老更危险!”他上前一步,急切道,“师父之所以封闭禁地,是因为那里的‘铜镜’根本不是器物,而是...”
破空声骤响!
三支淬毒短弩从暗处射来,直取凌风后心!
“小心!”阿竹惊呼出声。
凌风猛地旋身,长剑出鞘格挡,“叮叮”两声击落两支弩箭,第三支却深深扎入他的右肩。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伤口流出的血瞬间变成黑色。
“真是感人的重逢戏码。”长老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小的弩机,“可惜,叛徒和棋子,都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他身后站着数名眼神空洞的锁梦卫,手中的兵刃闪着寒光。
阿竹下意识挡在凌风身前,尽管手无寸铁,目光却毫不退缩:“你究竟想做什么?师门禁术,残害弟子...师父绝不会允许!”
长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嗤笑出声:“师父?那个老糊涂早就管不了事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阿竹手中的莲子,“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需要这个?”
他缓缓抬起手,锁梦卫们同时举起了武器。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凌风突然暴起,不顾肩头的毒弩,左手掐诀,口中喷出一口精血:“以血为引,万木为牢!”
周围树木仿佛活了过来,枝条疯狂生长,瞬间缠住长老和锁梦卫的双腿。虽然只能阻挡片刻,但已经够了。
“走!”凌风推开阿竹,声音因痛苦而嘶哑,“去禁地!找到真相!然后...活下去!”
长老怒吼一声,黑雾爆散,缠绕的枝条瞬间化为齑粉。他一掌拍向凌风天灵盖!
阿竹最后看到的是凌风释然的微笑,以及他无声的口型:“对不起。”
她没有犹豫,转身冲向密林最深处。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穿过一片几乎无法辨认的小径,拨开层层藤蔓,一个隐蔽的洞口终于出现在眼前。洞口被无数黄色符咒覆盖,中央贴着一道血色的封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就是禁地入口。
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阿竹一咬牙,伸手去撕那血色封印——
“滋啦!”
指尖触及封印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反震力将她弹开,整条手臂都麻了。封印完好无损。
追兵已至百米内!
绝望中,阿竹想起剑灵的嘱咐。她颤抖着举起莲子,犹豫一瞬,将其按向血色封印。
没有想象中的碰撞,莲子如同融入水中般,悄无声息地没入封印。血色符文剧烈闪烁起来,随后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洞口的符咒纷纷飘落,化为飞灰。
封印...解开了?
阿竹来不及细想,闪身钻进洞口。
洞内出乎意料地宽敞,石壁上镶嵌着发出幽光的矿石,提供着微弱照明。空气中有股陈腐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她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心跳如擂鼓。
洞穴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石窟,中央矗立着一面等人高的古铜镜。镜面蒙尘,边框刻满了难以辨认的古老符文,镜框上方镶嵌着七颗黯淡的宝石,排列如北斗。
这就是剑灵说的铜镜?
阿竹犹豫着上前,用衣袖擦拭镜面灰尘。灰尘下露出光滑的铜质,却照不出任何影像,只有一片混沌的暗黄。
想起剑灵“用莲子擦镜面”的嘱咐,她再次举起那枚神奇的莲子,轻轻擦过镜面。
莲子与镜面接触的瞬间,异变陡生!
镜面如同水面般荡开涟漪,原本黯淡的七颗宝石依次亮起,发出耀眼白光。整个石窟开始震动,无数光影从镜中涌出,在她周围飞速流转。
阿竹惊恐地后退,却发现双脚如同生根般无法移动。
光影逐渐凝聚成清晰的画面——
她看到一个与长老十分相似的年轻男子,正跪在师父面前接受训诫;看到银狩——那时他还没有面具——与一名女子月下盟誓;看到凌风小时候笨拙地练剑,而她自己在旁边咯咯笑着捣乱...
还有更多陌生的画面:一场惨烈的大战,无数修士陨落;师父手持莲子站在铜镜前,面色凝重;甚至看到婴儿时期的小葵被抱入师门...
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冲击着她的意识。
最后,所有画面定格在一幕:长老——或者说,年轻时期的长老——正偷偷将一瓶黑色液体倒入师父的茶壶中。而师父饮下后,眼神逐渐变得浑浊空洞...
阿竹如遭雷击。
原来...师父早已被长老控制?!那这些年...
镜面再次荡漾,浮现出最新的画面:一间昏暗的密室中,师父被符文锁链禁锢在石床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而小葵安然睡在一旁的玉床上,周身笼罩着柔和的光芒,显然被保护得很好。
画面一转,显出洞外情景:长老正站在禁地洞口,犹豫着不敢进入,脸上混合着贪婪与恐惧。而他身后的锁梦卫们跪倒一地,仿佛在畏惧什么。
铜镜的光芒渐渐收敛,最终在镜面上凝聚成一行古老的文字:
“镜心通明,照见本真。噬梦之主,镜可破之。”
阿竹怔怔地看着镜中文字,终于明白了一切。
莲子不是药,而是钥匙。铜镜不是器,而是传承。
而剑灵用生命为她争取的,不仅是逃生之路,更是一个揭开所有真相、拯救师门的机会。
洞外传来长老不甘的怒吼,但他似乎被某种力量阻挡,无法踏入禁地半步。
阿竹缓缓抬头,目光落在镜中那行最后的文字上。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必须她独自走下去。
而第一步,就是学会如何用这面“镜”,击破长老的“噬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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