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莲子紧贴掌心,传来阵阵奇异的温热,与寒潭刺骨的水流形成诡异对比。阿竹将它紧紧攥在胸前,双腿奋力划动,向着头顶那片朦胧的水光游去。
避水符形成的空气泡微微颤动,提供着宝贵的氧气。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她已经能看到水面荡漾的月光,甚至隐约听见岸边虫鸣。
突然,周身水流变得湍急混乱!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搅动潭水,形成无数漩涡。十几把长矛破水而入,矛尖泛着幽蓝寒光,精准地封住她所有去路——锁梦卫竟追进了水里!
他们在水中行动迅捷得不可思议,黑袍如蝠翼般展开,每个卫卒都戴着相同的银质半面罩,眼神空洞冷漠。最前方那人手中长矛直刺阿竹心口,速度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腰间短剑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某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将幽暗的潭底照得如同白昼。金光所及之处,水流仿佛有了生命般缠绕剑身,随着剑灵自主出鞘的动作,化作一道螺旋水刃,狠狠劈向刺来的长矛。
“铿!”
金属交击声在水底闷响,震得阿竹耳膜生疼。那把淬毒长矛应声而断,持矛的锁梦卫被水流冲击得向后翻滚。
“你先上去找师兄!”剑灵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不再是往日那玩世不恭的语调,而是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与威严,“我殿后!”
阿竹愣了一瞬。剑灵自从认主以来,从未如此主动地掌控局面,更别提展现出这般强大的力量。
“快走!”剑灵再次催促,金光更盛,将另外三把刺来的长矛荡开。水流在它操控下形成一道道漩涡壁垒,暂时阻挡住锁梦卫的合围。
阿竹不再犹豫,双腿用力一蹬,继续向上游去。她能感觉到身后水波剧烈震荡,金光与幽蓝矛影交错,剑灵正以一己之力对抗十余名锁梦卫。
她破水而出的瞬间,贪婪地吸入一大口新鲜空气。夜风带着寒意拂过湿透的衣衫,让她打了个冷颤。
“师兄!我们得——”她的欢呼戛然而止。
岸边景象让她血液冻结。
大师兄跪在泥泞中,双臂被反剪在身后。三个锁梦卫死死按着他的肩膀,其中一人的膝盖顶在他背心的伤口上。鲜血早已浸透他临时包扎的布条,顺着衣角滴落,在月色下变成一滩暗红。
他的剑被扔在几步开外,剑身沾满泥污。最刺眼的是剑穗上那枚银铃——师兄视若珍宝、说是师母亲手所编的剑穗——已经被踩得碎裂,银铃裂成两半,静静躺在泥地里,再发不出往日清脆声响。
“放了他!”阿竹嘶声喊道,下意识地想冲上岸,手中莲子却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
按住师兄的锁梦卫抬头看她,眼神冰冷如潭水。其中一人缓缓抽出腰间短刃,抵在大师兄颈侧。
“莲子交出来。”那人声音平板无波,“否则他死。”
大师兄艰难地抬起头。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失血和中毒而泛紫,但眼神依然锐利。他对阿竹微不可察地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走。
阿竹心脏狂跳。她一手握着救妹妹唯一的希望,一手握着师兄的性命。寒潭水下,剑灵的金光正在变弱,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该怎么办?
“我数三声。”锁梦卫的短刃微微压下,一道血线立刻从大师兄颈侧滑落,“一。”
阿竹大脑飞速运转。师父教导过的种种策略、看过的所有典籍、听过的所有传说在脑中翻滚,却找不到任何一条路能同时保全莲子和师兄。
“二。”
水下金光突然爆闪一瞬,随后明显黯淡下去。一个锁梦卫从水中冒出,手中提着光芒微弱的短剑——剑灵显然已被制服。
完了。阿竹绝望地想。
就在锁梦卫要数出“三”的瞬间,异变陡生!
“叮铃——”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铃音突然响起。
不是来自地上碎裂的银铃,而是来自林中!
所有锁梦卫动作同时一滞,就连挟持大师兄的那人也微微侧头,看向声音来源。
机会!
阿竹几乎凭本能反应。她将莲子猛地含入口中,同时扑向岸边最近的那个锁梦卫——不是攻击,而是抢夺他腰间的某个皮囊。刚才水中交手时她注意到,每个锁梦卫腰间都有这样一个皮囊!
那卫卒没料到她突然发难,下意识格挡。阿竹却虚晃一枪,指尖勾住皮囊扯下,顺势翻滚到大师兄剑旁!
“屏息!”她大喊一声,将皮囊中的粉末朝周围猛地一撒!
白色粉末漫天飞扬,带着刺鼻的气味。这是她从师父的药典上看来的——锁梦卫常年驻守寒潭,畏燥怕热,常用一种特制的寒石粉保持体温。而寒石粉遇水则凝,遇气则散,大量吸入会让他们瞬间呼吸困难!
果然,几个锁梦卫猝不及防吸入粉末,顿时剧烈咳嗽起来,手上力道一松。
阿竹趁机抓起大师兄的剑,一剑劈向挟持者的手臂。那人闪避及时,却不得不放开大师兄。
“走!”阿竹将师兄拽起,把剑塞回他手中,同时指向林中:“去那边!”
大师兄甚至来不及惊讶,求生本能让他立刻做出反应。他挥剑逼退最近的敌人,与阿竹一同踉跄着冲向密林。
身后传来锁梦卫愤怒的吼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跌跌撞撞冲进树林阴影中。阿竹焦急地四处张望——刚才的铃声从哪儿来的?
“这边。”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一棵巨树后传来。
银狩站在那里,依旧戴着面具,手中提着一枚与师兄剑穗上一模一样的银铃。他看了一眼追来的锁梦卫,轻轻摇了下铃铛。
清脆铃音在林中荡开。
所有追兵顿时停住脚步,如同被无形的缰绳勒住,僵立在原地。
银狩目光扫过狼狈的两人,最终落在阿竹仍紧攥的手上——那里躺着冰心莲子。
“看来你拿到了。”他语气听不出情绪,“但也惹了大麻烦。”
大师兄将阿竹护在身后,剑指银狩:“你到底是敌是友?”
银狩低笑一声,目光落在大师兄颈侧的血痕和仍在渗血的背上:“我若是敌,你们早已是尸体。”他转向阿竹,“莲子给我看看。”
阿竹犹豫一瞬,还是摊开手掌。莲子在月光下流转着柔和光华,美得惊心动魄。
银狩只看了一眼,便点头:“是真的。”他忽然伸手,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指尖在莲子表面一刮!
“你做什么!”阿竹惊呼,却见银狩指尖沾了些许莲子表面的莹粉,随即弹向大师兄颈侧的伤口。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渗着黑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流血,颜色也从骇人的乌黑转为鲜红。
“暂时遏止了毒性,撑到明天没问题。”银狩淡淡道,转向那些僵立的锁梦卫,声音陡然严厉:“任务失败,回去领罚。”
锁梦卫们如蒙大赦,却依旧不敢动弹,直到银狩再次摇铃,才如鬼魅般悄然后退,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大师兄摸着颈侧几乎愈合的伤口,眼神复杂地看着银狩:“为什么帮我们?”
银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阿竹:“你刚才用的寒石粉,谁教你的?”
“师、师父的药典里有记载...”阿竹迟疑道。
银狩轻笑:“那老家伙居然还没把那本药典烧掉。”他转身走向树林深处,“跟我来。你们现在回不去师父那儿了。”
“什么意思?”大师兄警惕地问。
“意思就是,从你们决定偷莲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师门的弃子。”银狩头也不回,“锁梦卫出动了‘追影’,不达目的永不罢休。刚才那些只是先锋队。”
阿竹与师兄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跟我们说清楚!”大师兄厉声道,“否则我们不会跟你走。”
银狩停住脚步,缓缓转身。他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与大师兄相似却更沧桑的脸。月光下,他左脸的毒纹显得格外狰狞。
“二十年前,我也像你们一样,为救心爱之人来盗莲子。”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成功了,回去却发现爱人早已病逝。而师父,我们敬爱的师父,明知此事,却仍派我去执行这个注定失败的任务。”
他指向自己脸上的毒纹:“这就是代价。成为锁梦卫,永世守护我偷来的东西,并追杀所有后续来盗宝的弟子——包括我的师弟师妹们。”
阿竹倒吸一口凉气:“师父...为什么这么做?”
银狩的眼神变得幽深:“因为冰心莲子根本不能起死回生。它最大的功效,是封印记忆与情感。师父不断派弟子来偷,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
他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鹰唳。
银狩脸色微变:“追影来了。现在,要么跟我走,要么等死。选吧。”
大师兄看向阿竹,她手中莲子依然散发着温润光芒,却仿佛变得沉重无比。
林间风声呜咽,如同无数亡魂在低语。
阿竹最终点头:“我们跟你走。”
但在她心中,一个疑问疯狂滋长:如果莲子不能救妹妹,那它到底能做什么?而师父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银狩重新戴上面具,转身引路。在他转身的刹那,阿竹似乎瞥见他唇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那不像得救的欣慰,倒像是...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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