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勤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出了书房。
“我……”
“嘘。”
周怀瑾回过头，食指抵在自己唇上，冲她眨了眨眼。
张勤的抗议，就这么被堵了回去。
她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被他牵着手，一步步走下楼梯的。
楼下，饭菜的香气更浓了。
三婶李凤萍正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楼梯上牵着手的两个人。
她的动作停住了。
手里的盘子晃了一下。
紧接着，客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同一种情绪。
张勤的脸，“轰”的一声，从脖子根烧到了耳尖。
她猛地想把手抽回来。
周怀瑾却像是早有预料，五指收紧，将她的手牢牢扣在掌心。
那力道，不容挣脱，却又不至于弄疼她。
他牵着她，走完最后几级台阶，站定在客厅中央。
姿态坦然，仿佛在宣布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叔叔，阿姨，三叔，三婶。”
他开了口，声音温和，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抱歉，和勤勤谈工作，聊得久了点。”
“开饭吧，我闻着都饿了。”
他三言两语，就将这尴尬的场面，极其自然地带了过去。
“哦……哦哦！对对对！开饭！开饭！”林文静第一个回过神来，“怀瑾，快坐！就坐勤勤旁边！”
周怀瑾笑着应下，拉着还没回过神的张勤，在餐桌边坐下。
他极其自然地帮她拉开椅子，等她坐稳了，自己才在她身边落座。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张勤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顿饭，吃得热闹无比。
周怀瑾成了绝对的中心。
“怀瑾啊，来，尝尝你阿姨做的红烧肉，她做的这个，一绝！”张建军热情地给他夹菜。
“谢谢叔叔。”周怀瑾尝了一口，立刻点头，“阿姨这手艺，比国营饭店的大厨都强！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林文静被夸得心花怒放，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二哥，你这话说早了！”旁边的张建国喝了口酒，满脸红光地拍着周怀瑾的肩膀，“等咱们搬了家，我让你尝尝你三叔我的手艺！我做的菜，那才叫一绝！”
“那我可得提前预定了。”周怀瑾笑着举起面前的酒杯，“三叔，我以茶代酒，先敬您一杯。祝您乔迁大喜，以后在京市的日子，红红火火。”
这话，简直说到了张建国的心坎里。
他激动得一拍大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小子！会说话！三叔喜欢！”
张勤坐在旁边，默默地扒着碗里的米饭。
她发现，自己好像完全插不上话。
这个男人，只用了一顿饭的工夫，就彻底融入了她的家庭。
他跟她父亲聊最新的经济政策，分析得头头是道。
他跟她三叔聊南方的生意经，从服装外贸谈到电子产品，见解独到。
他甚至能跟她母亲和三婶，聊哪家百货的布料最新潮。
游刃有余。
张勤的筷子顿住了。
可怕。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一只剥得干干净净的虾，落在了她的碗里。
“发什么呆？”周怀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光吃饭，不吃菜？”
张勤低头，看着碗里那只完整的虾仁。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那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只针对她一个人的温柔。
“看我干什么？”他低声问，唇角上扬，“吃。”
张勤低下头，用筷子夹起那只虾，机械地送进嘴里。
很鲜。
也很烫。
一顿饭，终于在晚上九点结束。
周怀瑾起身告辞。
全家人都送到门口，依依不舍。
“怀瑾啊，常来玩！”林文静拉着他的手，叮嘱道。
“一定，阿姨。”
“路上开车慢点！”张建军也说。
“好的，叔叔。”
周怀瑾跟长辈们一一告别，最后，视线落在张勤身上。
“送我到院门口？”他问。
张勤无法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院里。
冬夜的空气很冷，月光洒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今天，谢谢你。”张勤率先打破沉默。
“又谢？”周怀瑾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张勤，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你三叔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又补充道：“所以，以后别再说‘谢谢’。”
张勤“嗯”了一声。
“还有，”他忽然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以后，也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
“什么眼神？”
周怀瑾笑了，抬手，极其自然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指尖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
“你在饭桌上，一直在分析我。”
张勤的脸颊，又开始发烫。
“我没有。”她嘴硬。
“你有。”周怀瑾笃定地说。
他叹了口气。
“张勤，谈恋爱，不是做实验。”
他的声音很轻。
“别分析我。”
“感受我。”
他说完，没等张勤回应，就转身拉开了院门。
“早点休息。”他回头，冲她笑了笑，“明天，你的‘种子’就到了。”
“六台样机，早上九点，我会安排人，直接送到这里。”
说完，他转身，坐进那辆黑色轿车里。
引擎发动，车灯划破夜色，很快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张勤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门口。
夜风吹来，很冷。
但她的心里，却像是燃起了一团火。
她抬起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刚才被他碰过的额角。
别分析我。
感受我。
还有……
明天，早上九点。
她的时代。
张勤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走回屋里。
她径直走上三楼，回到那个属于她的书房。
脑子里，那纷乱的，关于情感的线团，似乎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理顺了。
她拿出纸笔，在黑暗中，凭着感觉，写下了几个字。
【周怀瑾：高价值战略合作伙伴。】
【情感关系可行性论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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