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瑾是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
他松开车门，上前一步，手伸向李霄。
“好久不见。”
姿态从容，语气熟稔，仿佛只是老同学间的普通寒暄，而非情敌间的对峙。
李霄没动。
他甚至没看那只悬在半空的手。
他的视线穿过所有人，笔直地钉在张勤身上。
张建军和林文静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他们看看门口铁塔般的身影，又看看旁边笑容温和的周怀瑾，进退两难。
“李霄？”林文静试探着喊，“你怎么站在这儿？进屋啊！”
“是啊！外面冷！”张建军连忙附和。
李霄还是没动。
他的视线从那辆黑色的红旗轿车上刮过，最后，落回张勤身上。
“不用。”
他的嗓音比夜色还沉。
“看你到家就行。”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那道锐利的视线，在张勤那身惹眼的红裙上停了三秒。
“裙子不错。”
张勤心头一跳。
这块石头开窍了？
然而，她脸颊刚升起的温度，就被李霄接下来的话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的视线猛地往下，定格在她脚上那双白色小粗跟皮鞋上。
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鞋不行。”
两个字，又冷又硬，砸在地上能弹起来。
张勤脸上的热度瞬间散尽。
“跟太高，”李霄补充，那不是建议，是结论，“容易崴脚。换掉。”
张勤张了张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就知道。
她就不该对这块人形的钢筋水泥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旁边的林伟，闭上眼，抬手按住了眉心。
没救了，等死吧。
周怀瑾站在一旁，全程目睹，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对张建军和林文静礼貌地颔首。
“叔叔，阿姨，我先回了。”
说完，他冲李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深深看了一眼张勤，转身，坐回驾驶座。
从容，就是最尖刻的炫耀。
李霄看着远去的车灯，一言不发。
“那个……李霄啊。”林文静试图暖场，“你吃饭没？”
“吃了。”李霄打断她。
“我回去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张勤，转身走回隔壁院子。
门，轻轻关上。
“走走走，进屋！”张建军如蒙大赦，推着妻女进了门。
————————
门一关，外面的寒气和尴尬被彻底隔绝。
张建军和林文静对视一眼，默契地将女儿按在沙发上。
“闺女，”张建军清了清嗓子，“今天在周家，感觉怎么样？”
张勤捧着热水，低着头。
“挺好的。”
她抬起头。
“周怀瑾……情商很高。”
“跟他在一起，很舒服，没有压力。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也知道该说什么，不会让我尴尬。”
张勤努力描述那种感觉。
“他跟我表白了。”
“什么？！”张建军和林文静齐声。
“那你怎么说？”林文静紧张地抓住女儿的手。
“我说我不知道。”张勤声音很轻，“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
“但是，”她看着父母，“我决定听爸的，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答应他，先从朋友开始。”
张建军长长松了口气。
“行，爸支持你。”
“就是……”林文静看着女儿疲惫的脸，满是心疼，“累坏了吧？”
“嗯。”张勤点头，倦意上涌，“我去睡了。”
她拖着步子上楼。
客厅里，只剩张建军夫妇和一直沉默的林伟。
林伟站了起来。
“姑父，姑姑，我出去一下。”
“这会儿了，还去哪儿？”
“找人聊聊。”
林伟穿上外套，推门而出。
他径直走到隔壁，李家院门口。
咚，咚，咚。
敲门。
门开了，是李霄。
“有事？”
“嗯。”林伟进门，开门见山。
“李霄。”
“我问你个问题。”
林伟站定，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军人，在院中对峙。
“我妹妹，张勤。”
“你对她，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
“我看不懂你。”
——————
李家书房。
李霄给林伟倒了杯水。
林伟没喝。
作为军人，他敬佩李霄。作为张勤表哥他想揍李霄。
“我喜欢她。”
过了很久，李霄才开口。
“想守着她一辈子。”
林伟差点把水杯捏碎。
“喜欢？”他把水杯重重砸在桌上，“你管你刚才那叫喜欢？”
“你知不知道周怀瑾今天是怎么做的？”
林伟气得发笑，把周家饭局、周怀瑾的谈吐、以及后天看电影的邀约，原原本本全倒了出来。
“他把我姑父姑姑哄得服服帖帖！”
“他把我妹逗得前仰后合！”
“你呢！”林伟指着他，“人家穿着新裙子，你来一句‘鞋子崴脚’？”
“你是想让她感动，还是想让她给你一脚？！”
李霄的拳头在身侧捏得咯咯作响。
他想解释，他只是担心她穿不惯高跟鞋，怕她摔着。
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砰”一声撞开。
李存续背着手，铁青着脸走了进来，显然在外面听了全程。
“爷爷我啊……”
老爷子走到孙子面前，气得发抖。
“我算是听明白了！”
“人家周家小子，是糖衣炮弹，温水煮青蛙！你呢？”
“你这是实心铁坨，往人心口上砸！”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倒好！你把楼台修成了碉堡，谁都进不来，你也出不去！”
李存续指着李霄的鼻子，恨铁不成钢。
“人家后天去看电影！你呢？你准备明天继续去人门口站岗吗？！”
“光会做饭有什么用！你得会说！”
老爷子越说越气，一巴掌拍在书桌上。
“就你这样！闷葫芦！”
“姑娘这辈子，都跟你没关系！”
李霄站在那里，垂着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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