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续。
周雄的后槽牙轻轻一错。又是这个老家伙。
“李霄?”他脑中过了一遍,才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李存续那个闷葫芦孙子,浑身散发着“别惹我”的生人勿近气场。
就他,也敢来摘周家的桃子?
周新耀看着父亲脸上风云变幻,不得不低声提醒:“爸,李霄现在是‘猎豹’的队长,军功章挂了好几枚,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了。”
“猎豹队长?”周雄哼了一声,手指重重敲在沙发扶手上,“我孙子还是封疆大吏的苗子!一个在刀口舔血,一个在云端执笔,跑道都不一样,怎么比?”
“可……怀瑾中枪,据说和李霄有关。”
“他干了什么?”
“总参那边没明说,但意思……李霄是提着刀,去给怀瑾报仇了。‘蝉’组织在前线的几个据点,被他连根拔了。”周新耀的声音低了下去。
周雄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了。
一个舍命去挡子弹。
一个提刀去索命。
这盘棋,竟然成了僵局。
“不行!”周雄那股焦躁劲儿立马就起来了,“这棵‘国运白菜’,绝不能让李家那头猪拱了!”
周新耀夫妇对视一眼,选择闭嘴。
“新耀!”周雄眼中精光一闪,“你,立刻去一趟深市。”
“现在?”
“就现在!坐最快的航班!”周雄的决断不容置疑,“告诉怀瑾,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让他立刻滚回来!”
“爸!”周新耀懵了,“这不添乱吗?他那边正等着组织考察……”
“就是要添乱!”周雄一瞪眼,“组织在考察,说明还在犹豫。我们周家得让他知道,这门亲事,我们志在必得!也得让那小子知道,再磨蹭,媳妇就得被家里安排给别人了!”
“这叫,敲山震虎!”
不等周新耀再辩,周雄已抓起电话,熟练地拨通了李存续家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是李存续不紧不慢的调子。
“老李啊!”周雄的声音瞬间切换到春风拂面模式,“是我,周雄!给你道喜来了!”
李存续的眼皮动了动。这老狐狸,无事不登三宝殿。
“周老哥,稀客啊。喜从何来?”
“我听说了,你家李霄,有出息了!”周雄大笑,“跟我们家怀瑾,看上同一个姑娘了!英雄所见略同嘛!”
“年轻人眼光好,随根。”李存续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眼光好,也得有机会表现不是?”周雄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你家李霄常年在前线,风里来雨里去的,太辛苦了。我们家怀瑾就不一样,他就在后方,能时时陪着,照顾着。这追姑娘啊,不是打打杀杀,是温情,是陪伴。你说对不对?”
“是吗?”李存续笑了,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我怎么听说,我们家那棵‘好白菜’,今天就回京市了?而且,我家那小子,也刚批了假,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你说,这算不算巧?”
周雄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哦,对了,”李存续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一种分享邻里八卦的口吻,慢悠悠地补上了最后一刀。
“忘了告诉你,我们两家,是邻居。就隔着一堵墙。”
“嘟…嘟…嘟…”
忙音响起。
周雄握着冰冷的听筒,手背青筋暴起。
好个李存续!这是在跟他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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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市,西山,军区大院。
黑色的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一栋三层小楼前。
车门开,林伟先行下车,锐利的视线快速扫过四周每一个角落,确认安全。
他拉开后座车门。
张勤在一片混沌中被拉回现实,她眨了眨眼,窗外那栋熟悉的白色小楼,院里那片整齐的菜地,都隔着一层水雾,显得不真切。
回来了?
“闺女!”
一声泣音,撕裂了她耳边的嗡鸣。
林文静从屋里冲出,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那温热的触感和熟悉的馨香,让张勤紧绷的身体瞬间垮塌。
“我的闺女……怎么瘦成这样了!”林文静的手在张勤脸上摩挲,那原本的脸颊轮廓,此刻只剩下骨感。
“妈,没事。”张勤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脸部肌肉完全不听使唤。
张建军跟了出来,看着女儿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眼眶瞬间通红。他一言不发,走上前,从张勤手中拿过那个几乎没有重量的帆布包,另一只手,重重拍在林伟的肩上。
“辛苦了。”
“应该的,姑父。”
“快,进屋!”林文静像护着一件稀世珍宝,将张勤往屋里带,“妈给你炖了鸡汤,就等你回来喝!”
张勤被半搀半抱地拖进家门。
七个月。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陈设,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摆。
那根在外面拉成满月的弓弦,在踏入家门的瞬间,崩然断裂。
她整个人一软,向下滑去。
“小勤!”
林文静和张建军惊呼着将她架住。
“累……”张勤靠在母亲怀里,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想睡觉。”
“睡!现在就去睡!”林文静心疼得无以复加,与丈夫一起,扶着她上楼。
就在这时,隔壁院门开了。
李存续夫妇拎着一篮蔬菜走了过来。
“建军!文静!我听着有车响,是小勤回来了?”李奶奶的声音先到了。
“是啊嫂子!”林文静回头应着。
李存续的视线落在被父母架着,几乎无法站立的张勤身上,心头一紧。
这孩子,是扒了层皮回来的。
“快让孩子去休息。”李存续对他老伴使了个眼色。
“对对对!”李奶奶立刻会意,把菜篮子往张建军手里一塞,“刚摘的,新鲜!给小勤补补身子!”
“哎呀,这哪好意思……”
两家人在院里寒暄。
张勤没有力气应酬,只是靠着母亲,对着那两位老人,迟钝地点了点头。
“李爷爷,李奶奶。”
“哎!好孩子!”
李存续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丫头这状态,正是需要人嘘寒问暖的时候。他那个只会用子弹写信的孙子,可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路走窄了。
张勤被扶回三楼的房间。
一尘不染,被褥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她没有力气思考,身体砸在柔软的床垫上,意识便坠入了一片无底的深渊。
楼下,林文静送走李家二老,看着篮子里水灵的蔬菜,感叹道:“这李家,真是没得说。”
“是啊。”张建军应着。
“对了,”林文静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刚才李家嫂子说,她家李霄也休假了,这两天就到家。”
她一边淘米,一边盘算着。
“你说,等那孩子回来了,是不是得叫来咱们家,一起吃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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