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洞里弥漫着血腥味、土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从盛之意身上散发出来的、混合着伤药与冰冷戾气的味道。洞口那两个敌人的哀嚎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归于死寂,不知是昏死了过去,还是被外面战火中无暇他顾的同伴拖走,亦或是……直接咽了气。
洞内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寂静。只有洞外时疏时密的枪声、爆炸声,证明着战斗仍在继续。
朱大宝还保持着那个举着石头的姿势,僵硬地站在原地,小脸煞白,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重新闭上眼睛、仿佛无事发生的盛之意,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沾着的、不属于自己的、已经变得黏腻暗红的血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后妈刚才那番话,像是一把冰冷的凿子,将他原本属于孩童的、非黑即白的世界观,凿开了一道狰狞的裂缝。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在乎的人残忍。
往死里整。
这些话,和他爹朱霆平日里沉默寡言、但行动间透出的狠辣果决,隐隐重合,却又带着盛之意独有的、不加掩饰的冰冷和恶毒。
朱二宝和朱小宝紧紧抱在一起,吓得连哭都忘了,只是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看哥哥,又看看后妈,再看看洞口方向,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大黄似乎也感受到了小主人们的不安,它不再对着洞口龇牙,而是凑到朱大宝身边,用潮湿的鼻子轻轻蹭了蹭他冰凉的小手,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安慰般的呜咽。
就在这时,洞外原本激烈的交火声,突然出现了一阵明显的混乱!敌人的火力似乎瞬间减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急促、甚至带着些惊慌的呼喝和撤退指令!
“撤!快撤!”
“有埋伏!我们被包抄了!”
“是陆九的人!他们从后面上来了!”
陆九?!他来了?!
洞内的几人都是一愣!连盛之意都再次睁开了眼睛,虽然虚弱,但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紧接着,更加密集、听起来训练有素的枪声从采石场的另一个方向响起,如同疾风骤雨,与林虎等人悍勇却略显杂乱的火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瞬间将对敌人的压制提升了一个等级!
敌人的抵抗迅速土崩瓦解,惨叫声、投降声不绝于耳。战斗的声音,在几分钟内,由激烈转为零星,最终彻底平息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但这一次,少了那份令人窒息的杀机。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传来了林虎那带着喘息和狂喜的、如同炸雷般的大嗓门:“九爷!您可算来了!再晚一步,俺们这帮老兄弟就得全交代在这儿了!”
然后是陆九那沉稳依旧、却似乎也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清理战场,统计伤亡。看看盛同志和孩子们怎么样。”
脚步声朝着碎石洞的方向快速靠近。
朱大宝猛地回过神,他看了一眼洞口,又看了一眼盛之意,犹豫了一下,还是飞快地扔掉了手里沾血的石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试图抹去那刺目的血迹,然后挺直了小身板,挡在了洞口和盛之意、弟弟们之间,虽然小腿还在微微发抖,但眼神却努力装出镇定。
洞口遮挡的碎石被小心地扒开,陆九那张斯文却难掩风霜的脸,和林虎那满是硝烟与血污的彪悍面孔,同时出现在洞口。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眼神精悍、装备精良的年轻人,显然是陆九带来的核心手下。
当陆九和林虎的目光扫进洞内,看到躺在稻草上脸色苍白、但眼神清醒冰冷的盛之意,看到三个虽然受惊但似乎完好无损的孩子,以及……洞口附近那尚未完全干涸的、明显不属于己方人员的喷射状血迹和挣扎痕迹时,两人的瞳孔都是微微一缩。
“弟妹!你们没事吧?!刚才这边……”林虎急忙问道,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洞口血迹和孩子们身上来回扫视。
“没事。”盛之意抢在朱大宝开口前,用她那沙哑的声音淡淡地截断了林虎的话,她甚至没有看洞口那明显的战斗痕迹,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几只不开眼的老鼠想钻进来,被大黄撵跑了。”
她轻描淡写,直接将那血腥的一幕归功于了一条狗。
大黄似乎听懂了是在夸它,摇了摇尾巴,蹭了蹭朱大宝的腿。
朱大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对上盛之意那看似平静、实则带着无形警告的眼神时,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陆九深邃的目光在盛之意脸上停顿了几秒,又扫过朱大宝那极力掩饰却依旧难掩异样的小脸,以及他袖口上那点不明显的暗红,最后落回洞口那绝非“撵跑”能造成的血迹上。他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语气平和:“没事就好。外面的麻烦已经解决了,暂时安全。”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准备担架,送盛同志去医疗点。孩子们也一起。”
立刻有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盛之意重新抬上门板。这一次,她的脚似乎因为刚才那强行发力的一击,伤势又有加重的趋势,剧烈的疼痛让她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但她只是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朱大宝拉着两个弟弟,默默跟在担架旁边。在经过洞口那摊血迹时,朱二宝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朱小宝则小声啐了一口:“坏蛋!活该!”
林虎看着这三个孩子,尤其是朱大宝那过于沉静的样子,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他挠了挠他那乱糟糟的头发,嘀咕了一句:“他娘的,这几个小崽子,经了这事,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众人离开了这片弥漫着血腥气的采石场,乘坐上陆九带来的、经过伪装的车辆,朝着更深山里的、一个更加隐蔽的安全点驶去。
新的安全点设在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坳里,几间依山而建的木屋,外表看起来像是猎户的居所,内部却配备了相对完善的医疗设施和通讯设备。显然,这是陆九经营多年的一个重要据点。
盛之意被立刻送进了条件最好的那间木屋,由陆九带来的专业医生重新处理脚上的伤口。医生看到她那惨不忍睹的伤势时,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直言如果再晚上一些,这只脚很可能就保不住了。
朱霆依旧没有消息。陆九安排的人还在那个城外的秘密医疗点守着,传来的消息依旧是“手术结束,但未脱离危险,昏迷中”。
三个孩子被安排在隔壁的木屋休息,有专人照顾。大黄也跟了进来,忠诚地守在孩子们身边。
夜深人静,山风穿过林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盛之意因为打了消炎和镇痛的药物,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但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身体时不时地痉挛一下,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梦魇。
在梦里,她不再是八零年代的盛之意。她又回到了那个血与火交织、刀光与阴谋并行的前世。她看到了自己手持利刃,在昏暗的巷战中以一当十,看到了谈判桌上笑里藏刀的生死博弈,看到了身边人的背叛与倒下,也看到了自己最终被最信任的副手从背后捅来的冰冷刀锋……
“……为什么……”她在梦中无意识地呓语,声音破碎而痛苦,“……阿杰……我待你如兄弟……”
守在旁边的医护人员见状,想要叫醒她。
一直静静坐在角落阴影里的陆九,却抬手阻止了医护人员。他走到床边,看着盛之意在梦中那脆弱又挣扎的表情,听着她那破碎的、带着浓重戾气和不解的梦呓,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了然。
原来如此。
那些远超常人的狠辣果决,那些对危险近乎本能的敏锐,那些在绝境中爆发出的、不合常理的战斗技巧和生存智慧……
都有了解释。
这具看似年轻的躯壳里,居住着一个经历过真正腥风血雨、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疲惫而警惕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盛之意猛地从噩梦中惊醒,霍然睁开双眼!眼中残留着未散的杀机和惊悸,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
“你做噩梦了。”陆九平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盛之意猛地转头,看到坐在阴影里的陆九,眼神瞬间恢复了冰冷和警惕,所有外露的情绪在刹那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与你无关。”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陆九没有在意她的态度,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仿佛不经意般问道:“看你出手的架势,不像是普通人家长大的。以前……经历过?”
盛之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她看着陆九的背影,这个男人的敏锐和洞察力,让她感到了极大的威胁。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极其平淡、却又带着斩钉截铁般决绝的语气,回答了两个字。那语气,不是在陈述,而是在划下一道不容逾越的界线:
“过去。”
她顿了顿,抬起眼,目光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清晰地映出陆九的背影。
“……老娘不想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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