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虎那杆老猎枪轰鸣的余音,还在河滩上空回荡,如同一声沉闷的丧钟。乱石坡上,刘艳红那歇斯底里的枪声和叫骂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风吹过石缝的呜咽,和远处吉普车引擎声迅速远去的尾音。
死寂,短暂而压抑地笼罩下来。
所有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枪口依旧指着坡上,耳朵竖着,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过了足足一两分钟,坡上再无任何声息,仿佛刚才那场疯狂的阻击只是一场幻觉。
“虎哥,没动静了,那疯婆娘是不是……”一个汉子压低声音问道,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林虎脸色阴沉,摇了摇头,他那一枪更多是威慑和压制,隔着那么远和障碍,直接命中的概率不大。“不管她!死没死都算她命大!赶紧收拾,此地不宜久留!”
他快步走到盛之意身边。盛之意还保持着匍匐在地的姿势,刚才那番不顾生死的冲刺,耗尽了她最后一点力气,此刻全靠意志强撑着没有昏厥过去。脚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渗透了老蔫刚刚包扎好的布条,染红了一小片河滩的沙石。
“弟妹,撑住!”林虎看着她那惨白的脸和不断渗血的脚,眉头拧成了疙瘩,二话不说,弯腰就要将她背起来。
“我……自己能走……”盛之意还想挣扎,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
“走个屁!再磨蹭周家的大部队就来了!”林虎不由分说,直接将她背起,那沉重的分量让他这个壮汉也微微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稳住了,朝着卡车的方向大步流星走去,同时对其他手下吼道,“都上车!快!”
三个孩子也被汉子们迅速抱上了那辆破旧卡车的后车厢。车厢里堆着些杂物和麻袋,弥漫着一股机油和尘土混合的味道。朱大宝紧紧搂着两个还在瑟瑟发抖的弟弟,蜷缩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小脸上惊魂未定,眼神却死死盯着被林虎小心翼翼放在车厢另一侧、靠着厢壁坐下的盛之意。
卡车引擎发出一阵疲惫的轰鸣,猛地窜了出去,颠簸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每一次颠簸都让盛之意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要散架,脚上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她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呻吟,目光却透过车厢板的缝隙,死死盯着吉普车消失的方向。
霆子……你一定要撑住……
林虎坐在她旁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军用水壶,拧开盖子递给她:“喝口水,缓缓劲儿。”
盛之意没有客气,接过水壶,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冰冷的清水,干渴如同着火般的喉咙得到了一丝缓解。
“弟妹,对不住,俺们来晚了。”林虎看着她这副样子,这个粗豪的汉子脸上露出了愧疚和心疼的神色,“让霆子他……遭了这么大的罪,让你和孩子们也……”
盛之意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不怪你们。”要怪,只怪周家那老妖婆太过狠毒,只怪命运弄人。
她顿了顿,看向林虎,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林……大哥,你们是怎么和陆九联系上的?朱霆他……之前就知道沪市这么危险?”
林虎叹了口气,黝黑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霆子那小子,心思重,有啥事都习惯自己扛着。他之前是隐约觉着不对劲,周家那边动静不太对劲,才托了个绝对信得过的老关系给俺捎了口信,让俺带几个靠得住的兄弟过来,以防万一,但也没说具体啥事。俺接到信就觉着不对味,赶紧召集人手往这边赶。”
他灌了一口水,继续道:“到了沪市地界,还没等摸清情况,就碰上了陆九爷手下的人。九爷好像一直盯着周家,也知道霆子和你来了沪市,更知道周家要下黑手。是他的人给俺们指了路,留下了暗号,俺们才能找到砖窑这边。九爷说,他在城里吸引周家注意力,让俺们负责接应和突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让霆子他……”
林虎的声音有些哽咽,狠狠抹了把脸。
盛之意沉默地听着。陆九……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他似乎一直在暗中布局,既是利用,也是保护。只是,这盘棋太过凶险,朱霆成了险些被牺牲掉的棋子。
“那现在……我们去哪儿?”盛之意问道。吉普车去的那个城外安全点,显然不是他们这辆破卡车能轻易靠近的,目标太大。
“去俺们临时落脚的一个地方,是个废弃的采石场,相对隐蔽。九爷安排好了,那边有接应的人,也有简单的医疗用品,先给你处理脚伤,再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九爷那边,打听霆子的消息。”林虎解释道。
卡车在颠簸中前行,车厢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轮压过路面的噪音。
三个孩子经过连番惊吓,此刻在颠簸中都有些昏昏欲睡。朱二宝和朱小宝依偎在一起,小脑袋一点一点。只有朱大宝,依旧睁着眼睛,时不时地看向盛之意那只不断渗血的脚,小脸上满是担忧。
过了一会儿,朱二宝大概是睡得不舒服,动了动身子,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后妈……脚还疼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相对安静的车厢里,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坐在车厢前部、负责警戒的一个年轻汉子,听到这声“后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又有点不以为然,小声跟旁边的同伴嘀咕了一句:
“啧,叫得还挺亲……又不是亲生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盛之意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猛地抬起头,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刀子,瞬间钉在了那个年轻汉子的脸上!
那汉子被她看得心里一毛,后面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有些尴尬地别开了脸。
林虎也听到了,眉头一皱,刚想开口训斥那小子不会说话。
然而,盛之意却先开口了。她没有看林虎,也没有看那个嘀咕的汉子,她的目光,落在了蜷缩在角落、因为听到别人议论而有些不安的三个孩子身上。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飘忽,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强悍,清晰地回荡在车厢里:
“听着。”
“老娘不管你们是谁带来的,以前是干啥的。”
“既然现在跟着林大哥来救人,那就是一条船上的。”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寒冰,缓缓扫过车厢里所有的汉子,最后定格在刚才嘀咕的那个年轻人身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护犊子和宣告主权般的霸道:
“这三个崽,是朱霆的种,就是老娘的崽!”
“谁再敢在背后嚼舌根,说些有的没的……”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眼神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老娘不介意……替他爹娘……”
“……好好管教管教!”
“听懂了吗?!”
最后四个字,她是盯着那个嘀咕的年轻汉子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那年轻汉子被她看得脸色发白,冷汗都下来了,连忙点头如捣蒜:“懂……懂了!嫂子!我……我嘴贱!我再也不敢乱说了!”
其他汉子也被盛之意这突如其来的、如同护崽母狮般的凶狠气势所慑,纷纷收起了之前可能存在的些许轻视和好奇,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的敬畏。就连林虎,看着盛之意那副明明虚弱不堪、却为了维护孩子而瞬间爆发出惊人气势的样子,眼底也闪过一丝复杂的赞赏。
这女人……够劲儿!配得上他妹夫!
车厢里再次陷入了寂静,但这次,是一种带着敬畏和认同的寂静。
朱大宝抬起头,看着盛之意那虽然苍白却异常坚定的侧脸,看着她为了他们不惜与所有人对峙的样子,小家伙眼圈一红,用力抿紧了嘴唇,把小脑袋埋得更低了,只是那微微颤抖的小肩膀,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盛之意说完那番话,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重新靠在车厢壁上,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任何人。但她的手,却无意识地、轻轻搭在了离她最近的、朱小宝那蜷缩着的小身子上。
一种无声的、却又无比坚实的庇护,悄然建立。
卡车继续在荒野中颠簸前行,朝着那个未知的、暂时安全的采石场驶去。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河滩后不久,几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了那片区域。车上下来的人,穿着打扮与周家之前的打手截然不同,更加专业,更加冷肃。他们迅速检查了砖窑和河滩,找到了昏迷在乱石坡上、肩膀被猎枪霰弹擦伤、血流不止的刘艳红,也发现了吉普车离去的车辙印。
为首的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的男人,扶了扶眼镜,看着吉普车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一个正在发出微弱信号的追踪器屏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找到老鼠洞了。”他轻声自语,随即对身后的人吩咐道,“通知下去,b计划启动。重点,城外,废弃的‘红星采石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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