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浑浊的琥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滞涩感。街道上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这种死寂并非源于无人,而是源于那些凝固的身影本身带来的诡异。
吴境走在空荡的街道上,右眼深处,阿时化作的玄奥时茧纹路微微流转,冰冷地解析着这片扭曲的现实。他的视线扫过街边的镜族商贩——那镜面般光滑的面庞本该倒映着天空的流光,此刻却成了一块纯粹的、毫无生气的青铜门板,门板上甚至能看到简陋的、焊死般的门钉轮廓。旁边一个挣扎着试图啃噬手中能量晶簇的时砂搬运工,在他眼中,那晶簇也是一扇小小的、散发着幽暗光泽的青铜门,搬运工每一次徒劳的啃咬,都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青铜门……一切皆是门……” 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老者发出梦呓般的呻吟,他浑浊的左眼直勾勾地盯着吴境,那瞳孔深处,竟也清晰地烙印着一扇微缩青铜门的虚影,仿佛灵魂被钉在了门扉之上。
吴境的心湖没有丝毫涟漪。镜族圣女那双曾盛满恳求与惊惶的眼眸从他意识表层滑过,观测者之力赋予的“全知”视角如同最精密的滤网,将“同情”、“怜悯”、“惊诧”这些杂质尽数滤去,只留下对“现象”本身的冰冷解析。他像一块行走的寒冰,无情地深入这座被认知瘟疫侵蚀的城市。
瘟疫蔓延的速度远超想象。吴境右眼的时茧纹路急速流转,视野快速掠过一条又一条街区,如同翻阅一本疯狂扭曲的画册。紫晶雕琢的宏伟喷泉池,只剩下一座扭曲青铜大门框架的轮廓;天空中翱翔的机械飞梭,也变成了一扇扇旋转飞舞的青铜门,门板开合间闪烁着危险的缝隙;甚至连脚下踩着的地砖缝隙里顽强钻出的、带着露珠的荧光苔藓,也在观测视角下化为无数细微至极的青铜门图案,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整个世界,正在被强行“门化”。
吴境停在一处十字路口。这里曾是时渊界繁华的枢纽,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揉搓过。空间以违背常理的角度叠加、折叠,几栋高耸的晶体建筑硬生生嵌合在一起,构成了一扇巨大无朋、顶天立地的青铜巨门的雏形。门缝深处,是更为混乱、色彩剥落的虚空乱流,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危险气息。
“认知锚点被彻底篡改了。” 冰冷的结论在吴境心中形成。这片区域的时空结构在瘟疫的作用下剧烈畸变,趋于稳定在一个可怖的青铜门形态。若任其发展,整个街区,乃至整个时渊界,都可能被这扇“门”彻底同化、吞噬,成为概念上的“门”的一部分。
他必须找到源头。
右眼的时茧纹路陡然亮至极致!远比之前扫描黑市走私者或测绘禁区时更为磅礴的观测之力汹涌而出,如同无形的亿万根探针,刺入这片畸变空间的每一个微粒。代价瞬间显现——眼角传来熟悉的灼痛,一丝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那是“时之血”,过度窥探时空本质的反噬。吴境漠然地抹去血痕,任由那鲜红的血珠滴落在脚下扭曲崩裂的水晶路面上。视野里,无数时空节点、能量流向、认知污染扩散波纹被剥离出来,化为奔流的数据洪流,在他冰冷的意识中疯狂重构、推演。
洪流追溯着污染的扩散路径,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鱼,从宽阔的江河,回溯到细小的溪流,再聚焦于微不足道的源头……
推演骤然停滞!
右眼视野的中心,冰冷聚焦的终点——正是他自己刚刚滴落在地的那一滴殷红的“时之血”!
那滴血珠并未渗入地面消失,也没有凝固干涸。它像一颗诡异的心脏,悬浮在离地寸许的空中,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的青铜色光纹从血珠内部弥漫扩散出来。这些光纹如同拥有生命和意志的病毒孢子,一旦触及空气,便以超越物理规则的速度无限增殖、蔓延、渗透,侵蚀着所能接触到的一切物质和无形时空结构。
“……是我。”
观测者冰冷的逻辑链条在吴境心中清晰无比地闭合。黑市拍卖会后,强行看穿三百件时空赝品导致右眼渗出时之血……那滴血,并未被他完全处理干净。一丝微不可查的遗漏,在时空罅隙中孕育孵化,最终酿成了这场瘟疫的源头。
他缓缓伸出左手,指尖萦绕着银灰色的纯净时砂,试图将这污染的源头包裹、湮灭。
就在时砂即将触碰到那滴搏动的血珠的刹那——
嗡!
血珠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青铜光芒!光芒剧烈扭曲、拉伸,如同被无形的模具瞬间浇筑成型。一息之间,一滴血……竟化作了一扇微型的、却无比凝实的青铜门!
这扇袖珍血门悬浮着,通体流淌着暗红与青铜交织的诡异光泽,门缝紧闭,却散发出比眼前巨大空间门雏形更为深邃、更为本源的恐怖气息。门板之上,无数细密到极致的纹路正在飞快地组合、流动,如同亿万活着的电路,勾勒出一个模糊、却令吴境冰冷心境都为之冻结的少女侧脸轮廓——那是苏婉清面容彻底消散前,最后刻印在他记忆深处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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