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备车,去朽木本宅。”
“是。”
四枫院家的檀木马车驶过静灵廷宽阔得有些空旷的主道。
相较于六番队队舍所在的繁华中枢区,通往朽木家的路径明显清寂许多。
车轮碾压在铺着青灰色灵石的街道上,发出有节律的沉闷声响。
弘树倚在窗边,望着逐渐向后掠去的建筑群。
贵族区的宅邸依旧华丽,却少了往昔鼎盛时期的人气,仿佛蒙上了一层无形的暮霭。
当马车最终停在朽木家那扇象征着千年荣耀的巨大乌木正门前时,那扑面而来的冷清感几乎凝成了实质。
与不久前方才落幕的、盛极一时的朽木银铃葬礼相比,此刻的门庭萧瑟得令人心惊。
昔日高悬门楣、象征四大家族的朽木槿花家徽,仿佛也失了几分色彩。
这一切鼎沸的哀嚎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只有空旷庭院里回旋的风声,以及——强撑的排场。
门口,两名身着朽木家传统护卫服饰的死神分列左右,身形笔直如标枪,眼神却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与茫然。
他们佩刀的刀锷蒙上了微不可察的细尘,不复葬礼时那般光亮夺目。
宇智波泉率先跃下车辕,足尖点在刻着朽木家徽的青石板上,落地无声。
泉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六番队新任队长,四枫院家家主,弘树大人,应约前来。”
护卫们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似乎早有内部交代。
为首的护卫喉结滚动了一下,立刻深躬行礼:“失礼了,弘树队长!家主已在主厅恭候,请!”语气保持着恭敬,动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他们侧身让开通道,不敢有丝毫阻拦。
弘树这才慢条斯理地步下马车。
他并未多看护卫一眼,目光越过敞开的门扉,投向那掩映在重重庭院楼阁深处的主宅。
宇智波泉像一道无声的屏障,紧随在弘树身侧一步之后。
两人穿过由巨大石灯笼夹道的宽阔回廊。灯笼内特制的魂火光芒幽暗不明,无力驱散长廊深处沉甸甸的黑暗。
回廊两侧精心打理过的庭院景致此刻显露出无人看管的痕迹:几株名贵的朝露槿花枝叶低垂,失去了往日蓬勃的生机;修剪齐整的草坪边缘野草暗生;精心叠放的景观石上攀附着新鲜的苔藓。
主宅前广阔的庭院中央,一个少年孤直的身影映入弘树眼帘。
朽木白哉。
他那身庄重的墨色丧服一丝不苟,衬得身材愈发单薄。
尽管脊梁挺得如同尺规量过一般笔直,努力维系着朽木家家主应有的威仪。
但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微微凹陷的眼眶下浮着的疲惫青影,以及紧攥在身侧、关节发白的拳头,无不暴露出他此刻承受着的巨大压力与深入骨髓的迷茫。
这个位置对他来说太沉重了。
祖父朽木银铃临终前的遗言犹在耳畔:“……隐忍……积蓄力量……强者之路……朽木之名的尊严高于一切……”。
他强迫自己将所有的锋芒、所有的委屈都死死压抑在心底,像一个过早成熟的影子,背负着整个家族摇摇欲坠的命运前行。
然而,当听闻六番队队长之位最终落入四枫院弘树之手,那个瞬间的打击,如同最沉重的灵压轰击在他的心脉上。
那是朽木家世代承袭的荣耀之席!是家族在护廷十三队权力的核心象征!如果祖父健在,如果父亲朽木苍纯大人未曾英年早逝,就算是那个叛变的姑父朽木响河尚在家族……
这象征着守护的席位,又何曾会容一个外人染指?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感,混杂着无力的愤怒,在白哉心底反复灼烧、翻腾,几乎要将强装的镇定面具撕裂。
弘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他面前数步之外。
白哉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抬起头,将目光投向这位身份复杂的不速之客。
对方深蓝色的队长羽织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他按照最标准的贵族礼仪,一丝不苟地躬下身,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却依然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紧绷的沙哑:
“欢迎,四枫院队长。”
弘树的目光在白哉身上短暂停留。
少年脸上那过分的僵硬和沉郁,与记忆中妻子夜一口中那个“小时候爬树掏鸟窝、敢跟她这‘猫妖’动手”的顽童形象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他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仿佛带着温度的笑意,语气轻松得像是和老友叙旧:
“嗯,好久不见啊,白哉。”
白哉?!
这个猝不及防的亲昵称呼,如同细小的冰针,瞬间穿透了白哉紧绷的心防!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一丝错愕混合着本能的不满掠过眼底。
我们很熟吗?他……四枫院弘树,凭什么如此轻率地直呼朽木家主的名字?这近乎是一种冒犯!
尽管四枫院和朽木同为四大贵族,但如此称呼,是否在暗示一种居高临下的亲昵?
白哉强忍住纠正对方称谓的冲动,贵族式的骄傲让他无法在言语表层的失礼上立刻发作,但他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了。
弘树仿佛浑然不觉白哉内心的波澜,甚至带着点刻意的探究,微微歪头,语调依旧随意地补充道:
“不过,夜一不是一直说你小时候皮得很吗?怎么现在……”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哉,“……怎么成熟稳重了?”
“啊?”
“夜一”这个名字如同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白哉心中激起了涟漪。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的错愕和困惑第一次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您说……夜一?”
“对啊,”弘树坦然地点点头,但在白哉听来却不亚于惊雷,“我是她丈夫,弘树。你不会,”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眉梢微挑,带着些许玩味,“……不知道吧?”
“额……” 白哉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尴尬、茫然、还有一丝被触及“孤陋寡闻”痛脚的羞赧混杂在一起。
他是真的……差点忘了!四枫院家的代理当主?这个名字,他确实听祖父朽木银铃在非常私密的场合、极少次地提及过。
印象中,祖父每每说到这个名字,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衰老面孔上,会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绝非欣赏或友好,更多的像是……后悔?
那时他年纪尚幼,未曾深究。
但因弘树长年极其低调,加之夜一已经流放,白哉潜意识里未曾放在心上。
“咳咳咳,”他挺直了背脊,目光直视弘树,努力使语气平稳,“那么,四枫院大人……”
“……请问您今日亲自莅临寒舍,是有何要事相商?”
这姿态,俨然是在进行一场关乎家族立场的官方对话。
看着少年眼中竭力压抑却仍掩饰不住的警惕和敌意,弘树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这反应,正合他意。
他脸上的那点笑意更深了些,态度也愈发随意起来,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他摆了摆手,用一种近乎闲聊的轻松口吻回答:
“哦,没什么大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白哉那张写满戒备的脸上,语调轻松得像是在宣布明早的天气,“就是叫你来上班的。”
“上班?” 这个词从弘树口中说出,在代表着古老贵族的朽木宅邸庭院里,显得有些突兀甚至格格不入。
白哉完全愣住了,一时间没理解对方话语的含义。
“对啊,”弘树嘴角的笑意扩大,但这笑容落在白哉眼中却充满了危险的讯号。
“六番队。普通队士。” 他刻意在“普通队士”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接着又像给予一个莫大的“恩赐”般补充道,“明天一早,正式上任。”
“这?!” 白哉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刻冻结成冰!巨大的荒谬感伴随着汹涌而至的愤怒与屈辱将他彻底淹没!
六番队!这个曾属于朽木、被他视为生命一部分的最高荣耀象征!
如今不仅被眼前这个男人夺走,他竟然还以一种近乎施舍的姿态,命令朽木家的现任家主屈尊去做他麾下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队士”?
这是什么意思?是对朽木家族尊严的彻底践踏?
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羞辱?
还是……一种更为阴险的试探和折辱手段?
难道要他朽木白哉在所有人面前,向这个抢走家族荣耀的入侵者俯首称臣?
祖父遗命是隐忍积蓄,但绝非没有底线地摇尾乞怜!
他宁愿孤独地守着朽木家的废墟,也不会接受这种带着枷锁的“恩典”!
怒火、屈辱、对未来的恐慌交织在一起,在白哉胸腔内剧烈冲撞,几乎要冲破他强行维持的冰冷外壳。
他的脸色在暮色中瞬间变得煞白,身体因强行压制着激烈的情绪而微微发颤,原本平静的灵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波动起来。
他甚至能感受到身后泉投来的那道平静却带着审视的目光,如同针一般扎在他的背上。
就在白哉的理智即将被屈辱的火焰焚毁,几乎要脱口而出激烈言辞的那一刻,弘树脸上的那份随意的、戏谑的笑意骤然收敛了。
“夜一托我照顾你。”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笼罩在白哉心头的混乱风暴!夜一?又是夜一?!
弘树没有给他喘息和消化信息的机会,紧接着抛出了那句足以颠覆少年所有预期的宣言:
“等你掌握‘卍解’、真正拥有足以掌控一切的器量与实力那一天……”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目光灼灼地锁定白哉,仿佛要看清他灵魂深处的每一分动摇,
“……我会把六番队队长的位置,还给你!”
轰!!!
白哉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像被一道超强的缚道钉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那张极力维持冷漠的面具彻底碎裂,只余下纯粹的、无法置信的震撼!
“你……你说什么!!!”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声音完全不受控制地从齿缝中嘶哑地挤出,颤抖得不成样子。
“这是真的?”
这个可能性,从未出现在他给自己划定的那条充满荆棘和忍耐的未来蓝图上!
哪怕是最深沉的梦境里,他构想的最好的结局,也只是通过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孤独蛰伏与不懈修炼,最终依靠自己的力量在护廷十三队赢得足够的地位和尊重,或许能勉强护住家族不彻底湮灭。
“夺回六番队”?这根本是值得自己努力一辈子的事!尤其是在它落入同样身为四大贵族的四枫院手中之后!
白哉僵立在原地,如同风化的石像,连指尖都无法动弹一下,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他甚至无法思考弘树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无法辨别对方话语中一丝一毫的真伪。
弘树看着少年如遭雷殛、全然失魂落魄的模样,似乎对这份效果颇为满意。
他不再施加压力,反而再次放松了神情,仿佛刚才丢下一颗重磅炸弹的人不是自己。
他随意地掸了掸队长羽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用一种谈论天气的平淡口吻,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
“嗯,顺手帮你处理掉几个……家里那些‘不听话的老东西们’。”
他用了相当俚俗的称谓,语气中的那份理所当然的轻蔑和狠厉。
朽木家那些心思叵测、试图挑战年轻家主权威的高层长老们,不过是几只待踩的蚂蚁。
“这……”
白哉感觉自己的喉咙彻底被堵死了。
如果说归还队长之位带来的冲击是山岳崩塌,那么这句轻描淡写的“清除内患”,则瞬间将他推入深海!
这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该如何动手去解决的死结(内部长老势力庞大),弘树竟说得如此轻松?
弘树似乎看透了他内心的剧烈挣扎,适时地收住了那骇人的气场,又恢复了那副仿佛置身事外的淡然模样,甚至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促狭笑意,对着白哉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挥了挥手。
“行了,”他的语调恢复了轻松,“不用费心思想感谢的话。”
他向前踱了一小步,俯视着仍旧处于巨大冲击中无法回神的少年白哉,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夜一,已经替你‘付过报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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