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深渊得回响
意识在光怪陆离的通道中翻滚、撕扯，比上一次“虚空同调”更加猛烈，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扔进了宇宙大爆炸的奇点。六棱柱传来的不再是稳定的秩序感，而是一种濒临极限的、尖锐的悲鸣，仿佛下一秒就会连同他的意识一起彻底粉碎。
不知经历了多久的混沌折磨，剧烈的撞击再次降临！
这一次，没有粘稠的迷雾，没有无尽的坟场。取而代之的，是坚硬、冰冷、仿佛亘古不变的岩石。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鲜血从口中喷出，全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他重重摔落，在粗糙的地面上翻滚了十几米才勉强停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只剩下本能的痛苦喘息。
【……空间排斥……完成……】
【……环境扫描……】
【……重力：1.2标准单位……大气成分：氮氧混合，含有未知惰性气体，可呼吸……环境辐射：低……】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未知规则力场笼罩该区域！】
【……警告！侦测到极其微弱的‘腐蚀’能量残留信号，但状态……异常？】
一连串断断续续的、来自六棱柱（或许是它与“起源号”最后一丝连接反馈）的信息涌入脑海，伴随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让王超几乎昏厥。
他强撑着抬起头，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污，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洞穴，或者说……地心空间？穹顶高远，看不到顶端，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四周是望不到边际的、嶙峋起伏的黑色岩石。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带着金属和尘埃味道的气息。唯一的光源，来自远处地平线上（如果这里还有地平线的话）几簇散发着幽蓝色、如同巨大蘑菇般的发光菌类，它们投下的光芒非但没有带来温暖，反而让这片死寂的空间更显诡异。
他成功逃离了“虚无之胃”。但这里又是哪里？埃莎所说的“随机目标地点”……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牵动了内伤，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检查了一下自身，伤势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多处骨折，内脏受损，精神力更是如同被彻底抽干的井，只剩下底部一点点浑浊的泥浆。六棱柱依旧握在手中，但光芒黯淡了许多，柱体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纹。
代价惨重。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艰难地取出医疗包，用最后一点力气处理着最致命的伤口。每动一下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眩晕。
必须活下去……必须……
就在他处理伤口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规律的“震动”，透过身下的岩石传了过来。不是地震，更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心跳般的搏动？又或者是……某种巨型机械运转的余波？
他心中一凛，屏住呼吸，仔细感知。
震动很轻微，断断续续，仿佛来自这片地下空间的极深处。与之伴随的，还有一种……极其古老、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般的……生命波动？不，不完全是生命，更像是一种……沉寂了亿万年的……意识碎片？
这感觉，与“初”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初”是秩序的守护与疲惫，而这个波动，则充满了某种……被强行禁锢、扭曲、以及深不见底的……怨恨与疯狂？
他猛地想起了埃莎最后的警告，以及在那空间通道尽头惊鸿一瞥的、由无数星辰残骸构成的巨大“阴影”和那只冷漠的眼睛。
这里……难道与那个存在有关？
他不敢再深入感知，强行切断了那微弱的精神连接。现在的他，脆弱得如同婴儿，任何额外的风险都可能致命。
他靠在岩壁上，一边喘息，一边思考着对策。当务之急是恢复伤势，至少恢复到能够行动和动用部分精神力的程度。然后，探索这片区域，寻找水源、食物（如果存在的话），以及……可能的出路，或者至少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手中裂纹的六棱柱，心中沉重。失去了“起源号”，自身重伤，“钥匙”受损，流落在这片未知而危险的绝地……前景似乎比在“虚无之胃”中更加黯淡。
但……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哪怕那希望渺茫如星尘。
他闭上眼，开始以最基础的方式，引导着体内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气血和精神力，尝试进行最初步的疗伤和恢复。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地下空间中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几天。当他勉强将断骨初步固定，内伤稍微稳定，能够扶着岩壁艰难行走时，他决定向着那幽蓝色菌类光芒的方向探索。那里可能有水源，或者其他线索。
他一步一挪，在嶙峋的怪石间艰难前行。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在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黑色岩石上，他看到了一个……图案？
那是一个用某种暗红色、仿佛干涸血液般的物质，绘制而成的、极其复杂而诡异的几何符号。符号的中央，是一个扭曲的、仿佛在痛苦嘶吼的简化人脸，而人脸的周围，环绕着无数细密的、如同锁链又如同触须般的纹路。
这个符号，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蚀”能量与某种古老邪恶仪式的气息。而且，它似乎是……新鲜的？那暗红色的物质，还没有完全干透。
王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里……有“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他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精神力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向周围探去。
就在他的精神力扫过侧后方一片巨大岩石阴影的瞬间——
“咕噜……咕噜……”
一阵仿佛湿滑物体摩擦岩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阴影中传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扭曲、畸形、仿佛由无数腐烂血肉和暗红能量强行糅合在一起的“生物”，缓缓地从阴影中……流淌了出来。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一个不断变化的肉瘤，表面布满了蠕动的小触须和不断开合、流出粘稠液体的口器。它散发出的，正是那种被扭曲、被禁锢的怨恨与疯狂波动，与岩石上的图案同源！
它那无数双细小、充满了纯粹恶意的“眼睛”，齐刷刷地，锁定了靠在岩壁上、重伤未愈的王超。
喉咙里发出了意义不明、却充满了饥饿与毁灭欲望的低沉嘶吼。
王超握紧了手中裂纹的六棱柱，看着那缓缓逼近的畸形怪物，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刚刚逃离坟场，又入虎穴。
这片未知的深渊，似乎并不欢迎他这个意外的访客。
（第三百九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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