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平安屯还带着冷冽的潮气,房檐下的冰溜子在日头下闪着光。
杨靖蹲在晒谷场的石磨旁,手指摩挲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那是王婶子昨天塞给他的,说补丁衫上拆下来的旧料,“留着给新布做个样”。
“杨哥!”金柱裹着棉袄从村东头跑过来,呼出的白气撞在冻红的鼻尖上,“王姐说染缸烧好了,您快去看看那线红得像不像灶膛里的火!”
杨靖把旧布往怀里一揣,起身时石磨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
他望着晒谷场中央支起的大木盆,王念慈正踮脚搅着染缸,蓝布围裙兜着团红,发梢沾的不是粉笔灰了,是星星点点的染料,倒像戴了朵会动的花。
“昨儿夜里我翻了系统商城。”杨靖走到染缸边,看王念慈用竹棍挑起一缕涤纶线,红得透亮,“批量染色配方里有个‘双线绞边’,说是能让针脚更瓷实。”他伸手碰了碰那线,指尖被染得微微发红,倒像沾了点年节的喜。
王念慈把线团往他手里一塞,染缸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片:“你倒会挑日子——今早铁蛋姑带着五个婶子堵在我屋门口,说‘王老师您可得教我们认针脚’,那架势比抢供销社的红糖还猛。”她忽然压低声音,“老烟袋爷爷天没亮就来敲我窗,说要借我那盏台灯,说是‘得把针脚瞧仔细’。”
杨靖乐了,线团在手里转得像个红陀螺:“这就对了。”他望向村西头的库房,刘会计正搬着账本往外走,铁皮算盘在怀里哐当响,“咱得让每块布都有主儿——谁缝的衣,谁签的名,账上可查,心里更有数。”
话音刚落,老烟袋的烟杆儿“笃”地敲在青石板上。
老头裹着件褪了色的军大衣,帽子压得低,可那两道白眉还是颤巍巍地翘着:“小杨啊,你说的那针脚……”他从怀里摸出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布,展开时露出行极小的字,“我昨儿夜里点着煤油灯瞅了半宿,这针脚走得直溜,针距分毫不差……”他喉结动了动,烟杆儿在手里直打颤,“像极了我那牺牲在朝鲜的儿子的军装。”
王念慈的手一抖,染缸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袖口。
杨靖这才看见老烟袋眼角的泪,在皱纹里冻成了晶亮的冰碴。
老头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抹了把脸:“那小子走的时候,军装里也缝着名儿——‘张大勇,松江县平安屯’。后来部队捎回个布角,说炮弹片炸穿了他的背,可那行字……”他把布角按在胸口,“还好好的。”
晒谷场忽然静了。
不知谁的纺车停了,谁的针线筐掉在地上,只听见老烟袋粗重的喘气声。
杨靖蹲下来,和老头平视:“所以咱们的针脚,得比炮弹片还结实。”他指了指染缸里的红线,“您看这色儿,像不像国旗的红?往后咱屯的娃子穿上这布,就跟揣着半面旗似的。”
老烟袋突然笑了,用烟杆儿戳了戳杨靖的肩膀:“臭小子,会哄人了。”可那眼泪却越擦越多,把军大衣的前襟洇湿了巴掌大一块。
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雪后的风往屯外飞。
晌午头,铁蛋姑带着二十来个婶子挤在库房门口,手里攥着顶针和线轴,活像群等米下锅的母鸡。
“杨靖兄弟!”铁蛋姑嗓门儿亮得能震落房檐的冰溜子,“我跟她们说好了,今儿起咱们组‘百人绣坊’,夜里点着油灯也得把工赶出来!”她晃了晃手里的童装,“小金花娘说了,要在针脚里藏孩子乳名——‘妞妞’‘铁柱’,针脚绕两圈,藏得比灶膛里的红薯还严实!”
杨靖刚应下,刘会计的算盘又响了。
老头举着账本挤过来,墨汁在封皮上蹭了道儿:“我记着呢!大柱媳妇缝第三车布,二丫她妈补第四批袖口,每人的工分、针脚数都标得清楚!”他拍了拍账本,“往后谁要问这布是谁的手,翻到第捌页第拾伍行——比查工分还利索!”
王念慈蹲在地上整理布料,听见这儿抬头笑:“刘叔您这账,怕要成咱们的‘绣娘列传’了。”
当天夜里,平安屯的窗户亮得比往常早。
东头老李家的窗棂映出个缝衣的影子,针脚在布上走得飞快;西头王婶子家的油灯下,几个媳妇凑一块儿比针脚,叽叽喳喳的像群麻雀。
杨靖抱着系统面板转悠,淡蓝色的光映着雪堆,突然跳出行提示:“【信任值】+200——村民协作度突破阈值。”
三日后,齐建国的人摸黑进了屯。
杨靖早得了信儿——马三儿那辆自行车的铃铛声,在雪地里响得跟敲锣似的。
他蹲在库房后头的柴火堆旁,看两个生人缩着脖子往代销点走,其中一个怀里揣着个布包,鼓囊囊的。
“杨哥,要我去截么?”金柱攥着根树杈子,眼睛瞪得溜圆。
杨靖把他往身后一拉:“急啥?”他摸出块烤红薯,掰了半块递给金柱,“让他们拿,拿得越仔细越好。”
果然,第二日晌午,齐建国的孙女穿着新工装冲进了纺织厂办公室。
那是件藏青的小褂子,袖口和膝盖都加了厚,针脚里歪歪扭扭藏着“妞妞”俩字。
“爷爷!”小姑娘踮着脚转了个圈,棉袄下摆扫得桌上的文件乱飞,“这衣服比我妈缝的暖!裤腿会保护我,摔了都不疼!”
齐建国黑着脸要扯她的袖子,手刚碰到布角就顿住了。
那行“平安共济,针脚为证”的小字,在阳光下泛着红蓝两色的光,像道缝在布上的虹。
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指腹蹭过针脚的凸起,竟想起自己当年在纺织厂当学徒时,师傅拿竹尺敲他手背的话:“好布是有魂儿的,针脚里得缝进人心。”
夜里,齐建国坐在书桌前。
台灯的光打在那件工装上,“共济”二字被他摸得发亮。
窗外飘起细雪,他突然想起前儿在平安屯晒谷场,杨靖说的那些话——“三年前王婶子的补丁衫拿麻绳捆”“去年金柱他爷的裤脚冻成冰片子”。
他低头看孙女睡熟的脸,小褂子的领口还沾着糖渣儿,针脚却依然笔挺。
次日清晨,县纺织厂的人发现厂长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宿。
齐建国揉着发红的眼睛走出办公室,手里攥着份“打假报告”,墨迹未干的“未发现违规”几个字,把“建议严查”的原句盖了个严实。
他对秘书挥了挥手:“把这份报告送县供销社。再备车——”他顿了顿,“去平安屯。”
授衣仪式那天,晒谷场挤得跟过年赶大集似的。
十三屯的代表裹着厚棉袄,跺着脚往手心里哈气,可眼睛都直勾勾盯着场中央的红布台。
老烟袋穿着新工装站在台上,军大衣换成了“铁骨棉”,领口的针脚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旗:“从今往后,咱屯娃子上大学、娶媳妇、下田干活,都穿这‘铁骨裤’!谁要动它——”他拍了拍心口,“先问问我这把老骨头!”
“问!”“问!”“问!”
上百个声音炸响,震得房檐的冰溜子扑簌簌往下掉。
杨靖站在台边,看王念慈举着新设计的标签——麦穗绕着犁铧,“铁骨棉”三个字力透纸背,下方“耐穿者,皆英雄”的小字,被阳光照得发亮。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淡蓝色的光映着他发烫的脸:“【物魂赋名】完全固化,绑定‘劳动尊严’象征,后续使用无暴露风险。”
仪式散了时,天已经擦黑。
杨靖坐在库房的木凳上,系统商城的提示闪得他眼睛发花:“检测到品牌人格化完成,解锁‘联产协议模板’——可生成跨屯生产协作合同,合规备案。”他刚要点击,院外突然传来驴铃响。
老周裹着条灰围巾撞进来,肩上的雪花落了满地。
他怀里抱着本新账册,封皮上用红漆写着“平安共济,针脚为证”,墨迹还没干透:“杨靖!北三屯的人天没亮就堵在我家炕头,说要签联产合同!”他翻开账册,里面密密麻麻签着几十个名字,“我赶了三十里路,驴车都没歇——”
杨靖接过账册,指尖触到纸页上的温度。
远处,十辆“平安代购”驴车的车灯亮了,暖黄的光划破夜色,像十支不灭的火把,往更北的屯子驶去。
雪还在下,可他知道,等这场雪化了,平安屯的布,要红遍松江的每道山梁。
忽然,院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杨靖抬头,看见两辆绿吉普的车灯刺破雪幕,在村口停了下来。
为首的人下了车,裹着件呢子大衣,身影在雪地里有些模糊——但那挺直的背,像根扎在雪里的旗杆。
“杨靖!”老周凑过来看,“那不是……齐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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