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透,平安屯的晒谷场已经成了一片欢腾的海。
杨靖裹着老棉袄蹲在谷垛边,裤腿沾着松针,手里的算盘珠子拨得比麻雀啄米还快。
东边李婶子举着半袋榛子挤过来:“小杨掌柜,我这袋可筛过三遍,没掺一颗瘪的!”西边赵二叔扛着麻袋直喘:“先给我称!我家那口子等着钱抓药呢!”
“都排好队!”王念慈举着铁皮喇叭站在石磨上,蓝布衫被风掀起一角,“按号来,保证现款现结!”她眼尾还挂着昨夜抄账本熬的红血丝,声音却亮得能穿云——这是第三场现款收货会了,十屯的山货像雪化了似的往屯里涌,晒谷场的木桌上堆着整整齐齐的红票子,在晨光里泛着暖融融的光。
杨靖抹了把额头的汗,算盘珠子“啪”地一合。
三天,八万七千块现大洋,比县供销社半年的流水还多。
他摸了摸怀里的铁皮盒,里面是各村交来的“入股凭证”——不是纸,是磨得发亮的玉米芯,每根刻着屯名,这是十屯老少爷们儿商量出来的“土契约”。
“靖子。”刘会计凑过来,老花镜上蒙着层白雾,“许三爷的侄子刚才来问,说商联社要查咱们的‘交易凭证’。”
杨靖的手指在算盘上顿了顿。
许三爷是县商联社的理事长,上个月刚带人来砸过他的秤,说他“私自收山货扰乱市场”。
可那会儿村民攥着钱不肯松,他扛着杆秤站在晒谷场中央喊:“要查账?我这账本每笔都记着谁卖了多少,谁拿了多少钱——您要是想看,我念给您听!”许三爷黑着脸走了,可杨靖知道,这老头没那么容易罢休。
果然,晌午刚过,哑婆李夫颠着小脚冲进晒谷场,手舞足蹈地比划:“桥!桥!”杨靖心一沉——西关桥是十屯往县城运货的必经之路。
他抄起棉帽往外跑,王念慈拎着铁皮喇叭跟上来:“我去叫人!”
等杨靖踩着雪渣子冲到桥头,远远就看见许三爷杵着枣木拐,身后跟着四个穿蓝布衫的“查账员”。
桥面上却堵着百来号人:胖嫂子支着铁锅熬热粥,水蒸气裹着小米香往天上冒;二壮带着青壮汉子往桥栏上堆柴火,说是“冷了好烤火”;连七十岁的张奶奶都搬了个小马扎,怀里抱着她最金贵的铜烟袋:“我坐这儿,谁要动小杨的车,先过我这把老骨头!”
“都散了!”许三爷的拐棍敲得桥面咚咚响,“他这是投机倒把!这些钱都是黑钱,早晚要收回!”
“黑钱?”胖嫂子舀了碗粥递过去,热气扑得许三爷直眯眼,“我家二蛋卖松子挣的钱,给娃他爹抓了三副药,现在能下地干活了——您说这是黑钱?那我这碗粥,您喝不喝?”
人群哄笑起来。
许三爷脸涨得通红,正要发作,忽听桥那头传来嘶哑的吼:“路——不、能、断!”
所有人都转头。
雪地里站着个白发老头,披头散发,身上的破棉袄沾着草屑,手里举着火把。
是老疙瘩!
这疯老头在屯里晃悠了二十年,平时见人就躲,见狗就笑,这会儿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刀。
“老疙瘩疯病又犯了?”有人小声嘀咕。
可老头一步步往桥上走,火把在雪地里划出条火龙:“四十年前,我在这桥上当护桥的。逃荒的人往南去,我给他们塞过最后半块饼;打鬼子的兵往北来,我给他们烧过热水洗脚……”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像老风箱拉不动了,“后来,桥塌过,人散过,可路——”他举高火把,“路不能断!”
火把插进桥头的雪堆,“轰”地炸开一团火光。
杨靖这才看清,老疙瘩的手在抖,可举火把的胳膊直得像根旗杆。
火光映着他脸上的皱纹,那些被岁月揉皱的沟壑里,竟淌着亮晶晶的东西。
“娃子。”老疙瘩突然转向杨靖,声音轻得像片雪,“你娘走前,拉着我的手说……咱屯要有个人,能把大家连起来。”他从怀里摸出张纸,边角都磨毛了,“这是三十年前的屯志,我藏在房梁上。”
杨靖接过纸,泛黄的字迹里歪歪扭扭写着:“互助共济,方得平安。”他喉结动了动,想起奶奶临终前说的话:“你娘是为了给屯里借种子,才……”眼眶突然发烫,他把纸小心夹进随身的账本,那是他用烟盒纸订的,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平安账”。
“扑通”一声。
不知道谁先跪了,接着是胖嫂子,是二壮,是张奶奶。
百来号人跪在雪地里,不是朝杨靖,是朝桥头那团火——那火烤化了脚下的雪,露出底下黑黢黢的土,像大地在喘气。
许三爷的拐棍“当”地掉在地上。
他望着人群里自己的侄子——那小子正帮着胖嫂子盛粥呢,脸冻得通红,却笑得跟捡了元宝似的。
“我……我只是守规矩……”他喃喃着后退,鞋跟陷进雪里,“规矩……”
“许爷,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胖嫂子把粥碗往他手里一塞,“您尝尝,这粥甜不甜?”
许三爷捧着碗,热气熏得他鼻尖发酸。
他喝了口,小米在嘴里滚,确实甜,甜得他眼眶发涩。
当晚,杨靖的土坯房挤得跟蜂窝似的。
十屯的代表坐在热炕上,炕沿上还蹲着俩,怀里揣着自家烤的苞米饼。
王念慈把窗户纸糊严了,油灯一跳一跳的,照得系统面板上的积分数字直晃:9870\/。
“春耕要到了。”王念慈搓着冻红的手,“咱们十屯的地连成片,要是能凑台铁牛(拖拉机),比牛拉犁快十倍。”
杨靖盯着系统商城,“全村脱贫”任务的光条正在闪烁。
他摸了摸账本里的屯志,那页纸还带着老疙瘩怀里的温度。
“联耕队。”他说,“共用农具,共分收成,系统应该能给积分。”
话音刚落,系统“叮”地一声:“检测到跨屯生产协作意向,【全村脱贫】任务重启,完成后积分+500。”
众人哄笑起来。二壮拍着大腿:“咱这是要把系统玩明白了!”
杨靖望着窗外,桥头的火把还在烧,火星子往上蹿,像要够着星星。
远处传来驴铃声,十辆“平安代购”的驴车正往屯里赶,车轮碾过冰面,压出十道深深的辙——那是通向春天的路。
后半夜,雪停了。
杨靖裹着被子靠在炕头,听王念慈在旁边翻账本。
突然,窗外传来“吱呀”一声——是有人往桥头的火堆里添柴。
他掀开窗纸,月光下,老疙瘩蹲在雪地里,正往火里扔松枝,火星子溅起来,落进他的白发里,像撒了把星星。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爬上桥头,早起拾粪的赵大爷揉了揉眼——桥面上竟还聚着几十号人。
有抱着孩子的媳妇,有扛着锄头的老汉,还有俩背着书包的娃,蹲在火堆边烤手。
他们看见赵大爷,都笑:“来烤烤?这火暖得很!”
赵大爷摸着胡子笑了。他知道,这火,一时半会儿灭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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