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颜离开的第十五天。
萧氏集团总裁办公室，仿佛也进入了永夜。
厚重的窗帘紧紧拉着，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天光与喧嚣，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而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一隅。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威士忌酒气，混杂着挥之不去的烟味，原本一丝不苟、洁净非凡的空间，此刻却显得凌乱而颓败。
几个空酒瓶歪倒在昂贵的地毯上，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萧御瘫坐在宽大的皮椅里，背对着门口，面向着被窗帘遮挡的落地窗方向。
他身上的白衬衫皱巴巴的，领口大开，露出线条紧绷的脖颈，袖口随意地卷着，上面还沾着些许泼洒出来的酒液。
往日梳得整齐的头发此刻凌乱地垂在额前，遮住了他布满红血丝、深陷下去的眼睛。
他手里还握着一个几乎见底的玻璃杯，琥珀色的液体随着他无意识晃动的动作，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半个月了，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几乎将整座城市翻了过来，却依然找不到虞颜的任何踪迹。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这种失去掌控、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将他逼疯。
“颜颜……你到底在哪里……”他仰头将杯中最后一点辛辣的液体灌入喉中，灼烧感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却丝毫无法麻痹心脏那处名为“失去”的空洞。
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她最后留下的那封信上的字句——“愿你前程似锦，再无软肋”。
狗屁的软肋！
没有她，这所谓的前程，这冰冷的商业帝国，对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内线电话曾响过几次，Lena小心翼翼地汇报着毫无进展的搜寻结果，以及被他推迟或取消的无数重要会议和谈判。
他统统没有回应，后来甚至直接拔掉了电话线。
手机也被他扔在桌角，屏幕朝下，他不想接收任何与外界的联系，除了……那个他日夜期盼却从未响起的号码。
就在他意识模糊，几乎要被酒精和疲惫拖入黑暗的深渊时，桌角那部沉寂已久的私人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屏幕也随之亮起，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不是他设置的、属于虞颜的专属铃声。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若是平时，这种号码他根本不会理会。
但此刻，一种莫名的心悸，像细微的电流，瞬间穿透了酒精带来的麻木，击中了他的心脏。
他几乎是凭着一种近乎荒诞的直觉，猛地伸出手，抓过了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酒意和不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清晰，带着职业化语气的中年女声：“您好，请问是萧御先生吗？”
“我是。你哪位？”萧御蹙紧眉头，语气不善。
“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
对方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萧御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我们这里刚刚接收了一位名叫虞颜的女性车祸重伤员。她的手机里，设置的紧急联系人是您的号码。请问您是她什么人？”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萧御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和醉意而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不得不伸手扶住冰冷的桌面才能稳住自己。
所有的酒精仿佛瞬间从毛孔蒸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虞颜”、“车祸”、“重伤员”这几个字眼在疯狂地回响，撞击着他脆弱的耳膜和更脆弱的心脏。
“你……你说谁？”他不敢置信地追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虞颜？她……她怎么样了？！”
“伤员情况非常危急，正在进行抢救。”护士的语气依旧专业而迅速，“我们需要家属立刻赶到医院，办理相关手续，并且……需要做好心理准备。请您尽快……”
“心理准备”四个字，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他最后的防线。
他手中的玻璃杯，再也无力握住。
“啪嚓——！”
一声清脆而刺耳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骤然炸响。晶莹的玻璃碎片和残存的酒液四处飞溅，如同他此刻瞬间支离破碎的世界。
电话那头似乎被这边的声响惊到，停顿了一下：“萧先生？您还在听吗？”
萧御却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僵立在原地，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惨白如纸，瞳孔剧烈地收缩着，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恐、绝望和无法接受的巨大痛苦。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绷紧到极致，几乎要将那坚硬的金属外壳捏碎。
车祸……
重伤……
心理准备……
不！
不可能！
他疯狂地寻找了她半个月，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她可能是生气了躲起来，可能是去了别的城市……他唯独没有想过，会是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得到她的消息。
“地……地址！”他终于从几乎窒息的喉咙里挤出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到！立刻！不管用什么方法，救她！必须救她！！！”
他对着电话咆哮，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像一个濒临崩溃的疯子。
得到医院具体地址后，他甚至来不及挂断电话，就将手机狠狠摔在沙发上，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他撞翻了挡路的椅子，踢开了地上的空酒瓶，猛地拉开办公室沉重的木门。
门外，正准备下班离去的Lena被这巨大的动静和萧御那副从未见过的、如同厉鬼般的骇人模样吓得僵在原地。
“萧总？！”
“车！立刻备车！去市第一医院！快！！！”萧御赤红着眼睛，声音嘶哑地命令道，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焦急和恐慌。
他甚至等不及电梯，转身就冲向消防通道，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发出沉重而凌乱的回响，如同他此刻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的心脏。
颜颜……
等着我！
求你……一定要等着我！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冷漠地闪烁着，无人知晓，在这座钢铁森林的某个角落，一个男人的世界，刚刚随着那一声酒杯落地的脆响，彻底崩塌，只剩下一片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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