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九九疑惑魔主意，清辞安慰释她忧
高空的风，比峡谷中要凛冽得多。
流云在身侧飞速倒退，化作一片片模糊的白。脚下的山川脉络清晰，像是大地摊开的掌纹，写满了岁月的沧桑。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那股令人窒息的魔气早已散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南柯一梦。
可苏九九知道，那不是梦。
她蜷在沈清辞的怀里，整个身子都缩成了一团。外袍的布料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冽的药草香，这本是她最安心的港湾，此刻却无法让她彻底平静下来。她的心脏还在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胸腔，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次的、对自身失控的战栗。
云舟御剑飞在他们旁边，还在为刚才的事愤愤不平。“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永夜魔主是脑子坏掉了吗？放着好好的魔界不待，派人来找一只小狐狸的麻烦！还说什么‘回归故里’，九九的故里是青丘，跟他们那黑不溜秋的魔界有半点关系吗？”
他越说越气，剑都飞得快了几分，“我看他们就是想找个借口，抓九九回去炼什么邪门的丹药！魔修就没一个好东西！”
云舟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小针，扎在苏九九的心上。
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为什么。
她闭上眼睛，努力将神识沉入体内，试图去触碰那条代表着“永夜魔主”的、沉寂的尾巴。她想从那片浩瀚如烟海的记忆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然而，当她的意识刚刚靠近，一股冰冷、暴戾、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意志便如潮水般反扑而来。那不是一段可以被随意翻阅的记忆，那更像一个沉睡的、充满敌意的独立灵魂。它拒绝任何窥探，并对她的靠近表达出极度的不悦。
苏九九的脑袋嗡地一下，像被重锤砸中，眼前金星乱冒。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虚弱感席卷而来，让她的小身子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她终于明白，马甲……并不仅仅是身份和力量的容器。它们，或许真的拥有自己的意志。
这个认知，比玄天宫主的追杀更让她感到恐惧。
如果马甲有自己的想法，那今天派人来“请”她，明天呢？永夜魔主会不会觉得她这个本体太碍事，直接杀过来，将她取而代之？
一想到那个黑袍曳地、凤眸睥睨的自己，要来抓捕这个毛茸茸、只会“吱吱”叫的自己……这画面太过诡异，让她浑身的毛都倒竖了起来。
“九九，你怎么了？”云舟咋咋呼呼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他看到小狐狸在沈清辞怀里抖了一下，关切地凑了过来，“是不是被吓坏了？也对，那帮魔修看着就不是善茬。不过你放心，有我和沈前辈在，绝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
苏九九哪里敢点头，只能把脑袋往沈清辞的衣襟里埋得更深，装作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她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似乎收紧了一些。
沈清辞没有理会云舟，他只是低头，看着怀里那颗瑟瑟发抖的毛绒小球。她的耳朵耷拉着，尾巴也无力地垂下，连平时最有精神的软毛，此刻都显得有些黯淡。
他放缓了御剑的速度，高空的风声顿时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空出一只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瓶，倒出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清甜果香的丹药，递到苏九九的嘴边。
“定神丹，吃吧。”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她。
苏九九闻着那股香甜的味道，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迟疑地伸出舌头，舔了舔那颗丹药，清甜的灵力顺着舌尖化开，涌入四肢百骸，瞬间抚平了她神魂上的悸动与疲惫。
她张开小嘴，将丹药含了进去，像只小仓鼠一样，两边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小口小口地啃着。
看着她这副模样，沈清辞眼底那片清冷的冰湖，似乎化开了一角。
“别怕。”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有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永夜魔主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无人能揣测其意图。”
云舟在一旁附和：“就是！一个疯子的话，有什么好在意的！”
沈清辞却没有理会云舟的插话，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苏九九身上，仿佛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个。他顿了顿，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背上柔软的皮毛，继续说道：“他或许……只是单纯地欣赏你，并无恶意。你不必过于担心。”
“欣赏？”云舟的嗓门又大了起来，“沈前辈，你没搞错吧？那可是永夜魔主！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会欣赏一只……呃，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他说到一半，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离谱。
苏九九啃着丹药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一双湿漉漉的狐狸眼，定定地望着沈清-辞。
“或许，只是单纯地欣赏你。”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她心湖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是一个完美的解释，一个能让云舟信服，也能让她从这场风波中脱身的、最合理的台阶。
可是……为什么从沈清辞嘴里说出来，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苏九九想起了在峡谷中，他挡在她身前，对那紫袍魔修说“她不愿去”时的场景。想起了他平静地说出“或许，是认错了”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能为她解围的话。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默契。
那这一次呢？
苏九九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是不是早就看穿了她那些拙劣的伪装，洞悉了她身体里藏着的那些惊天动地的秘密？
所以，他才会对魔修的出现毫不意外，才会如此轻易地就接受了“永夜魔主欣赏一只小狐狸”这种荒谬的说法。
他不是在安慰她，他是在告诉她——别怕，你的秘密，我帮你守着。
这个念头，让苏九九浑身一僵。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毛，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可预想中的恐慌和羞耻却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让她想要落泪的安心感。
原来，背负着这么多秘密，是这么累的一件事。
如果，如果真的有个人能看穿一切，却依然选择静静地站在她身边，为她挡住所有的风雨……
“吱……”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颤音的呜咽，小脑袋不由自主地在他温热的掌心里蹭了蹭。
沈清辞的指尖微顿。
他看着怀里这只小狐狸，她那双琉璃珠子似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里面有困惑，有依赖，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的脆弱。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她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些，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心中最后一丝寒意。
有些事，不必说破。
他只要她知道，无论她是青丘遗孤苏九九，还是别的什么身份，在他这里，她只需要做她自己。
一旁的云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挠了挠头。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唉，算了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他放弃了思考，一摆手，“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们还是赶紧去仙盟城要紧！”
沈清辞“嗯”了一声，重新加快了速度。
飞剑破空，将缭乱的思绪甩在身后。
苏九九把丹药咽了下去，甜丝丝的暖流淌遍全身。她安静地趴在沈清辞怀里，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心中的惊涛骇浪，终于渐渐平息。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也不敢去问。
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沈清辞在她心中，不再仅仅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强大的同伴。
他成了一个……谜。
一个她无比渴望解开，却又害怕触碰的谜。
前方的天际线上，一座巍峨雄伟的巨城轮廓，在云海之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座悬浮于天际的神国。
仙盟城，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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