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盯着屋顶,轻声说了句:“来得倒快。”
红绡不见了。
沈悦站在窗前,手指掐进橘皮,汁水溅到袖口。她没擦。
书诗在门外低声说:“顾言洲翻了整晚账本,天没亮就去了苏家别院。”
“被拦回来了?”
“嗯。现在人在书房,砸了好几个砚台。”
沈悦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
她转身抓起披风就走。
书诗一愣:“去哪?”
“回府。”
“这会儿?侯府那边……”
“不是回侯府。”沈悦系紧带子,“是左相府。”
马车颠得厉害,外头还在滴水,泥点子甩上帘子。诗画坐在对面,手里攥着个布包,里头是账册副本和当票。
到了相府角门,沈悦没走正门,直接让小厮通传:“女儿求见父亲,有急事。”
等了半盏茶功夫,才有人引她们去书房。
左相正在批折子,抬头看了眼,眉头皱了一下:“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沈悦没说话,先跪下。
左相笔尖一顿:“起来说话。”
“爹。”她声音低,“我今早连喝了三碗冷粥。”
左相手里的朱笔停了。
“厨房送来的饭,凉透了三次才端上来。火都灭了,菜里结油花。”
左相盯着她:“就为这事?”
“不止。”沈悦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这是上个月的例银单子。该给我的炭敬、月例,全扣了,说是‘挪作公用’。”
左相接过扫了一眼:“侯府规矩,媳妇用度由婆母管。你母亲当年也这样。”
“可嫁妆是我的。”沈悦声音没抬,“娘留给我的赤金步摇,前日被人当了。翡翠屏风也不见了。”
左相眼神动了动。
诗画上前一步,双膝跪地,双手捧出一本册子:“老爷请看。”
翻开第一页,就是当铺印鉴和押品清单。
“赤金步摇典当于城南福源当铺,换银五十两,转交苏家表兄布庄账户。”诗画语速平稳,“翡翠插屏同日押出,现存放于苏姑娘别院库房。”
左相翻到后面,看到一张御赐物件登记簿,上面盖着侯府私印。
他合上册子,脸色沉下来。
“谁经的手?”
“世子爷签的调拨文。”诗画答,“但收银人是苏婉柔的舅舅。”
屋里静了几息。
左相把册子放桌上,看向沈悦:“你想要什么?”
“我要拿回娘的东西。”沈悦低头,“我不想闹,也不想争宠。我就想吃口热饭,睡个安稳觉。”
“你夫家要是不认呢?”
“那是他们的事。”沈悦声音轻,“我是您女儿,嫁妆是娘留给我的念想。他们拿走了,总得还。”
左相沉默良久。
窗外风吹竹叶,沙沙响。
他终于开口:“诗画。”
“在。”
“去我院里西厢房,找李嬷嬷。跟她说,我让你取三百两银子。”
诗画立刻应声:“是。”
“雇二十个护院。”左相看着她,“要能打的,敢动手的。别穿相府衣裳,就说你是富商女眷,怕路上遭劫。”
诗画低头:“明白。”
“东西赎回来,直接拉回相府。先放我库里。”
沈悦抬头:“谢爹。”
左相摆摆手:“别谢得太早。这事你自己办,我不出面。”
“知道。”
“出了事,你也别往我身上推。”
“不会。”
左相盯着她看了两秒:“你娘要是还在,也不会忍到现在。”
沈悦眼眶有点热,没说话。
诗画起身退下。
沈悦留在书房,左相继续批折子,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过了会儿,他忽然问:“你在侯府,吃得最少几顿?”
“两天一顿热的。”沈悦老实答,“有时候饿得慌,偷吃过丫鬟剩下的饼。”
左相笔尖一顿,墨点落在纸上。
他没擦,继续写。
沈悦也不再多说,安静坐着。
外头雨彻底停了,阳光斜进来,照在桌角一个青瓷笔洗上。
那还是她娘用过的。
不知过了多久,诗画回来了,手里多了个沉甸甸的布袋。
她站在门口,朝沈悦点了点头。
沈悦起身:“我再坐会儿。”
“去吧。”左相头也不抬,“累了就在你娘旧院歇着。”
“嗯。”
沈悦跟着诗画出去,一路走到东跨院。
推开门,屋里陈设都没动。绣榻还在窗边,案上摆着半幅未完成的绣品。
她坐下,摸了摸榻沿。
诗画站在旁边:“我这就去雇人,今晚就能动手。”
“不急。”沈悦说,“等顾言洲再去苏家别院的时候。”
“为什么?”
“他要是不在,苏家人不敢接赃物。”沈悦冷笑,“他一走,他们才敢松口气,才敢把东西拿出来清点。”
诗画懂了:“那就后天。”
“对。”沈悦靠上软枕,“你雇的人,只管冲进去搬东西。不许打人,不许伤人,但也不许空手出来。”
“要是他们拦呢?”
“让他们拦。”沈悦眯眼,“拦得住算他们本事。”
诗画笑了下:“我明白了。”
她顿了顿:“要不要报官名?”
“不用。”沈悦摇头,“就说我们是来取‘自家抵押品’的。谁敢拦,就问他——是不是想当众拆穿苏家私吞朝廷命妇嫁妆的事?”
诗画记下了。
沈悦闭上眼:“去吧。我在相府等消息。”
诗画转身要走。
刚到门口,沈悦又叫住她。
“等等。”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诗画。
“这是布庄的户头,还有当铺掌柜的名字。”她低声说,“顺便查查,三年前北境军饷押运队,是不是有个姓苏的监官中途离队。”
诗画接过,塞进怀里。
“您怎么知道这事?”
沈悦没回答,只笑了笑:“有些事,死过一次的人,总会多知道一点。”
诗画没再问,低头退出去。
门关上了。
沈悦睁开眼,望着屋顶的雕花。
外头传来脚步声,是小丫鬟送点心来了。
她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甜的。
她慢慢嚼着,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近及远。
应该是诗画出发了。
她把最后一口糕咽下去,伸手摸了摸绣榻的边角。
这里曾是她娘最喜欢的地方。
现在,轮到她了。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像是瓦片被踩裂。
沈悦没动。
片刻后,一个小丫鬟掀帘进来,脸色发白。
“小姐……后墙那边……有人翻进来过。”
沈悦看着她:“看清是谁了吗?”
“没……但地上留了个脚印,靴底纹路很怪,不像咱们这儿的。”
沈悦慢慢坐直:“叫门房去查,别惊动别人。”
小丫鬟点头要走。
沈悦又叫住她。
“等等。”
她从匣子里取出一枚铜牌:“拿这个去找巡街的赵班头,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小丫鬟接过,跑了出去。
沈悦重新躺下,手却没放开那枚铜牌。
她记得,这是秦淮去年赏下来的。
能在京城夜市通行无阻的那种。
她明明没给他递过消息。
他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相府后墙?
沈悦盯着屋顶,轻声说了句:“来得倒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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