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夜晚，褪去了白日的庄严肃穆，宫灯柔和，帐幔低垂，弥漫着一种安宁温馨的气息。
赵祯卸下一身朝务的疲惫，倚在暖榻上，看着林清霜——如今已是他的皇后——正亲手将一盏温热的安神茶递到他手中。
她已换下厚重的皇后礼服，只着一身柔软的杏子黄绫缎常服，长发松松挽起，卸去了珠翠，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线。
烛光下，她的侧颜柔和，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却更添了几分居家的温婉动人。
“今日辛苦你了。”赵祯接过茶盏，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温软细腻。
他顺势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肩头。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清雅的香气，心中充满了饱胀的满足感。
这是他力排众议立下的皇后，是他心之所向，如今真真切切地在他怀中，与他共享这天下至尊的荣光与静谧。
林清霜柔顺地依偎着，声音带着些许慵懒：“能伴在陛下身边，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福分，何谈辛苦。”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他明黄常服上的绣纹，语气变得有些迟疑，“只是……今日典礼，臣妾见几位姐姐，神色间似乎……颇为恭谨，倒让臣妾心中有些不安。”
赵祯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立后之事，他独断专行，必然冷落了那些出身世家、资历又老的妃嫔，心中难免会有失落甚至怨怼。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不必多想。你如今是皇后，她们敬你是应当的。”
林清霜却轻轻摇头，抬起眼看他，眸中水光盈盈，带着真诚的忧虑：“陛下，臣妾能得此位，全赖陛下爱重，已是邀天之幸。可后宫和睦，方能令陛下前朝无忧。
“苗妹妹性情温婉，俞妹妹奉驾有功，往日对陛下、对太后都是尽心侍奉，从未有错。如今臣妾骤然位居中宫，若因臣妾之故，令姐妹们心生隔阂，岂非臣妾的罪过？臣妾……实在心中难安。”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全然是为后宫和睦、为皇帝分忧考量的贤后风范，将自己放在了较低的位置，显得格外识大体、顾大局。
赵祯闻言，心中更是熨帖。他喜欢的就是她这份不骄不躁、处处为他着想的“懂事”。
他沉吟片刻，道：“你所言，亦有道理。是朕考虑不周了。”他想了想，“如今中宫已定，后宫位份也确实该动一动了。
“后宫一众娘子侍奉朕多年，性情贤德，便各晋一级，你看如何？”
林清霜眼中立刻露出惊喜和赞同的光芒：“陛下圣明！如此，一众娘子必定感念陛下恩德，后宫也更能和睦。只是……”
她微微蹙眉，似有难处，“如今后宫高位空缺，不若给几位曾育皇嗣的姐妹一个恩典。”
赵祯看着她认真盘算的模样，只觉得可爱又欣慰，笑道：“这些小事，皇后斟酌着办便是，拟个单子给朕过目即可。你办事，朕放心。”
他将她搂得更紧些，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清霜，有你在朕身边，为朕打理这一切，朕真的很安心。”
林清霜将脸埋在他胸前，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声音软糯：“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本分。只要陛下不嫌臣妾蠢笨就好。”
夜渐深，帝后二人相拥低语，温情脉脉。
赵祯享受着这难得的松弛与亲密，而林清霜，则在温言软语中，悄然将后宫晋封的主动权，揽入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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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送走了上朝的赵祯，林清霜并未如常人想象那般歇息，而是即刻传令，升座坤宁宫正殿。
皇后懿旨一下，六宫有头有脸的妃嫔、掌事太监、各局司女官，皆不敢怠慢，迅速齐聚坤宁宫。
殿内鸦雀无声，众人垂首屏息，等待着新后的第一次正式训示。
林清霜端坐凤座之上，身着明黄色凤穿牡丹常服，头戴珠冠，妆容精致，神色平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众人，在苗氏、俞氏、张氏身上略作停留，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今日召诸位前来，一是本宫初掌宫务，许多事情还需向各位姐妹、各位管事请教。”
她开口，声音清越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二来，陛下有旨，后宫安宁乃前朝之福。昨日陛下与本宫商议，念及诸位姐妹往日辛劳，特施恩典。”
她示意身旁的女官宣读早已拟好的懿旨。无非是循例晋封几位育有皇女、资历较深的妃嫔为嫔、为婕妤，又对几位低位却有功的娘子予以赏赐。
旨意念完，殿内气氛明显松弛了许多。
后宫娘子们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和感激，上前行礼谢恩。
新后没有打压她们，反而给予尊荣和实惠，这无疑是释放了极大的善意。
“谢皇后娘娘恩典！”众人齐声谢恩。
林清霜抬手虚扶，语气转为严肃：“恩典是陛下与本宫的心意，但宫规法度，亦是立身之本。”
“郭氏前车之鉴不远，望诸位姐妹引以为戒，恪守宫规，和睦相处，尽心侍奉陛下，教养皇嗣，方不负陛下与本宫期望。”
她顿了顿，目光扫向下方垂手侍立的各局司掌事女官和太监总管：“内务府、尚宫局、司膳司、司制局……往后一应份例用度、人员调配、器物制作，皆需按制而行，账目清晰，按期送至坤宁宫核查。”
“若有胆敢克扣份例、以次充好、懈怠职守者，无论涉及到谁，本宫定按宫规严惩不贷！”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力度，敲打在每个人心上。新后并非一味怀柔，而是恩威并施。
“此外，”她语气稍缓，“陛下勤政爱民，崇尚节俭。往后宫中用度，一应从简，非必要不铺张。各宫份例不得超支，节余之数，可登记在册，年底本宫会奏请陛下，酌情赏还，或充作它用。诸位可能做到？”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众人心下凛然，皆知这位新后绝非易于之辈，连忙应声。
林清霜又细细询问了几项宫务，处理了几桩积压的小事，条理清晰，决断分明，众人无不心服口服。
待到众人散去，坤宁宫重归宁静。林清霜微微舒了一口气，接过雪娘递上的参茶，抿了一口。
“娘娘今日，真是威风。”雪娘低声道，眼中满是钦佩。
林清霜淡淡一笑，目光投向殿外明晃晃的日头：“威风？不过是立足未稳，不得不如此罢了。恩，要让他们记得。威，要让他们怕。这后宫，才能真正握在手里。”
她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敲击着凤座的扶手。
整顿宫务，树立威信，安抚旧人，这只是第一步。
这坤宁宫凤座，她坐得稳，也要坐得长久。
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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