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终于深了。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只有几颗惨白的星星，在云缝间，投下微弱的光。
山谷里，篝火燃烧得更加旺盛，将营地中央照得亮如白昼，却也让周围的黑暗，显得愈发浓郁。
大部分士兵，已经喝得东倒西歪，有的靠着木箱就打起了响亮的呼噜，有的还在划拳行酒，发出含混不清的叫嚷。
“八嘎！你又输了！喝！”中村曹长满脸通红，抓起一个士兵的衣领，强行把一碗酒灌进了他的嘴里。
“曹长……我……我真的不能再喝了……”那士兵被呛得连连咳嗽。
“没用的东西！大日本帝国的勇士，怎么能被这点马尿灌倒！继续喝！”
喧闹声，成了最好的掩护。
一道黑影，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从山脊的阴影中滑下。
杨汝成动了。
他没有带枪，只在右手，反握着那把锋利的剥皮小刀。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营地最西侧，那个最孤立的哨兵。
那哨兵背着枪，正百无聊赖地来回踱步。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被篝火边的热闹所吸引，时不时地朝那边看一眼，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
杨汝成没有走直线，而是选择了一个弧形路线。他利用每一块岩石、每一丛灌木的阴影，完美地将自己融入了黑暗之中。
他的动作，轻得像猫。在没过脚踝的雪地上前进，却没有发出丝毫可以被察觉的声音。
一百步。
八十步。
五十步。
当他距离那哨兵还有三十步时，他停了下来，伏在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面。
不能再近了。再近，呼吸声都可能被听到。
他在等待。
等待一个机会。
那哨兵似乎觉得有些冷，他停下脚步，搓了搓手，又跺了跺脚。然后，他解开裤子，背对着杨汝成的方向，开始放水。
就是现在！
杨汝成动了！
他的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瞬间弹射而出。
三十步的距离，他只用了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就悄无声息地跨越。
那哨兵刚刚解决完生理问题，正系着裤子，忽然，他感觉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凉风。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
但是，已经晚了。
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闪电般地从后面伸出，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和鼻子，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寒光，在他的脖子上一闪而过。
“呃……”
哨兵的眼睛，猛地瞪大，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想挣扎，但捂住他口鼻的那只手，像铁钳一样，让他动弹不得。
温热的鲜血，从他的喉管喷涌而出。
杨汝成没有立刻松手。他用身体，顶住那哨兵不断瘫软下去的身体，直到对方最后一丝力气也消失，才缓缓地将他放倒在雪地上。
整个过程，除了鲜血流淌的“汩汩”声，和尸体倒地时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再没有其他声音。
杨汝成蹲下身，将哨兵的尸体，拖到了岩石的阴影里。他卸下对方身上的步枪和子弹袋，又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遍，找出了一柄带着刀鞘的刺刀。
他将步枪和子弹袋，藏在岩石下。然后，他拿着那柄刺刀，又一次，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他的第二个目标，是靠近闷罐车的一顶帐篷门口的哨兵。
这个哨兵，比第一个要警觉一些。他没有来回走动，而是像一根木桩，钉在帐篷门口，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周围的黑暗。
杨汝成没有急于靠近。
他匍匐在十几辆闷罐车的巨大阴影里，像一条蛇，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朝着那顶帐篷挪动。
车轮和车轴，发出的“嘎吱”声，在夜里显得异常刺耳。但幸运的是，风声和营地里的喧闹声，掩盖了这一切。
他终于挪到了距离目标帐篷最近的一辆车底下。
从这里，他可以清楚地听到那个哨兵的呼吸声。
“山田！换岗了！该你去快活了！”
就在这时，那顶关着翠莲的帐篷里，走出了一个正在提裤子的士兵，正是之前进去的那个山本。他对帐篷门口的哨兵，嘿嘿笑着喊道。
“真的吗？山本君？”叫山田的哨兵，眼睛一亮。
“当然！小队长说了，今天人人有份！快去吧，别让里面的小美人等急了！”山本拍了拍山田的肩膀，一脸满足地朝着篝火走去。
“多谢了！山本君！”
山田兴奋地搓了搓手，将步枪往帐篷门口一靠，迫不及待地就想往那顶帐篷走去。
机会！
杨汝成从车底，猛地窜出！
他的速度，比刚才更快！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
那山田刚走出两步，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嘴巴，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
他甚至连敌人的脸都没看清，就感觉脖子一凉。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结果。
山田连哼都没能哼出一声，就步了第一个哨兵的后尘。
杨汝成将山田的尸体，迅速拖进了闷罐车的阴影里藏好。然后，他捡起靠在帐篷门口的那支步枪，也藏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又一次融入了黑暗。
他没有去碰那顶关着翠莲的帐篷。他知道，救人，不是现在。他现在要做的，是继续拔掉这些畜生的爪牙。
他盯上了第三个目标。
营地东侧，机枪工事里的那两个士兵。
这是最难对付的两个。
他们躲在工事后面，位置有利，而且手里还有一挺怪枪。
硬冲，就是送死。
杨汝成绕了一个大圈，从营地的后山，悄悄地摸到了机枪工事的侧后方。
这里是一片陡坡，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和灌木，很难行走，但也因此，成了敌人防御的死角。
他趴在一丛灌木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着工事里的情况。
那两个士兵，正背对着他，缩在工事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
“太冷了，真想喝一杯热酒啊。”其中一个士兵搓着手，抱怨道。
“忍着吧，渡边。这里是我们的岗位。要是出了事，小队长会砍了我们的脑袋的。”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士兵，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能出什么事？那些支那人，早就被我们杀光了。就算有几个跑掉的，现在估计也冻死在山里了。”叫渡边的士兵，不以为然地说道。
“别大意。我总觉得这片林子，有些不对劲。太安静了。”
“是你想多了，田中前辈。安静点不好吗？正好可以睡一觉。”
渡边说着，打了个哈欠，把头往毯子里缩了缩。
杨汝成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从地上，捡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他掂了掂分量，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将石头朝着远离自己的、工事另一侧的黑暗中，扔了过去。
“啪！”
石头砸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谁？！”
工事里的两个士兵，如同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惊醒。那个叫田中的老兵，一把抓起身边的步枪，紧张地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什么声音？”渡边也睡意全无，端起了机枪。
“好像是那边传来的……”田中指着工事左前方的黑暗处，压低了声音，“可能是野兽吧？”
“去看看！”渡边显然更紧张，他对着田中命令道。
“我一个人去？”田中有些犹豫。
“废话！难道要我离开机枪吗？快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哈伊。”
田中无奈地应了一声，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端着枪，从工事里爬了出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摸了过去。
工事里，只剩下了渡边一个人。
杨汝成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没有动。
他在等。
等那个叫田中的士兵，走得再远一些。
等工事里的渡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田中的方向。
他看着田中，慢慢地消失在了黑暗的树林里。
然后，他听到了渡边的声音。
“田中！看到什么了吗？”渡边朝着黑暗中喊道。
黑暗中，没有回答。
“田中？你听到了吗？回答我！”渡边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焦急。
还是没有回答。
就在渡边忍不住，想要探出半个身子，去看个究竟的时候。
一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他身后的陡坡上，悄无声息地滑了下来。
渡边只觉得脖子一紧，仿佛被一把烧红的铁钳夹住。
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用力地往后一拖。
最后，他看到的画面，是那挺黑洞洞的机枪，和天上那几颗惨白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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