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红光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在控制中心的主屏幕上顽固地闪烁着。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敲响丧钟,一遍遍重复着令人绝望的讯息:
“…警告…主推进器完全失效…备用能源低于百分之三…生命维持系统将在七百息后关闭…” “…重力模拟系统离线…内部压力失衡…” “…星舰…正在失去高度…轨迹预测:坠向未知行星…”
舷窗外,那颗被暗紫色障雾 partially 包裹的星球正在视野中急剧放大!原本遥远的、点缀着诡异污浊斑块的球体,此刻正展现出它令人不安的细节——扭曲撕裂的大地脉络、如同溃烂伤口般的巨大深坑、以及大片大片蠕动着的、仿佛活物般的暗绿色和紫黑色菌毯覆盖物!
星舰如同折翼的铁鸟,被行星的引力无情地捕捉,拖着浓烟和零星的电火花,翻滚着、颠簸着,朝着那片死亡大地加速坠落!与稀薄大气摩擦产生的炽热高温,将舰首烧得通红,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失控的旋转和剧烈的颠簸几乎要将整个控制中心撕裂!未被固定的设备碎片如同雨点般四处飞溅!李癫死死抱住一根扭曲的金属立柱,才勉强没有被甩飞,怀中的小女孩发出惊恐的呜咽,淡绿色的能量剧烈波动。石皮庞大的身躯如同醉酒般在舱壁上撞来撞去,发出砰砰巨响,骂骂咧咧。
“吼!晕…晕船了!这破铁疙瘩…要散架了!”
唯有万古石祖那庞大的漆黑身躯,如同焊死在地面上一般,巍然不动。熔岩般的目光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飞速滚落的高度数据和越来越近的地表影像,古老的意念如同风暴般剧烈翻腾,似乎在疯狂计算着什么。
“…高度…三万…速度…太快…角度…太陡…这样砸下去…俺没事…你们…都得变成…肉饼…”它低沉的意念断断续续,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必须…减速!…或者…找个…软点的…地方…砸!”
它的巨大手指再次在布满裂纹的操作台上疯狂操作,试图激活任何可能还有一丝反应的系统。
“…姿态调整喷口…失效!” “…紧急缓冲气囊…能量不足…无法展开!” “…landing gear… 啥是 landing gear?…哦…起落架?…早tm锈没了!”
一连串的坏消息让它熔岩般的目光愈发暴躁。眼看高度已经跌破一万,下方那扭曲狰狞的大地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地面上那些如同脓包般鼓起的、流淌着粘液的诡异沼泽和嶙峋的、如同怪兽利齿般的黑色岩石!
“…没办法了!…只能…硬扛!”万古石祖猛地抬起头,熔岩般的目光扫过李癫和石皮。
“…两个小不点!…把你们…那点…大地之力…全给俺!…注入…脚下!…俺来…试试…最后…缓冲一下!”
它将那双巨大的漆黑手掌猛地按在控制中心的地面上!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瞬间亮到极致,如同流淌的熔岩!一股浩瀚的、试图与下方星球大地取得联系、引导其力量进行缓冲的磅礴意志轰然爆发!
李癫和石皮不敢怠慢!李癫强忍着眩晕和伤势,将怀中大地源核碎片的力量和自身残存的混沌雷罡毫无保留地注入脚下甲板!石皮也咆哮着,将胸膛渊甲核心的力量和一身蛮力狠狠跺入地面!
三股力量汇聚,通过星舰的结构,疯狂涌向万古石祖!
嗡——!!!
星舰底部与外层装甲接触的区域,猛地亮起一圈模糊的、不断闪烁的暗金色光环!一股强大的、反向的冲击力试图生成!
但这临时拼凑的、通过破损严重的星舰结构传导的力量,太过微弱和混乱!
轰!!!!
星舰最终还是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狠狠砸进了地面!
并非直接撞击坚硬的岩层,而是幸运地(或者说倒霉地)砸进了一片广阔无垠、如同巨大生物腐烂内脏般的、暗绿色的沼泽之中!
恐怖的冲击力瞬间爆发!
如同陨石坠入泥潭!
巨大的暗绿色泥浪混合着破碎的金属碎片、腥臭的粘液和不知名的腐烂有机物,冲天而起,高达数百丈!
整片沼泽仿佛被投入了巨石的湖面,剧烈地翻滚、沸腾、下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坑洞!
星舰庞大的身躯如同打水漂的石片,在泥沼中疯狂地弹跳、翻滚、撕裂开深深的沟壑,最终在一片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呻吟声中,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半埋半陷地停了下来。
剧烈的震动和撞击终于停止。
控制中心内一片狼藉,电火花四处闪烁,黑烟弥漫,刺鼻的焦糊味和沼泽的恶臭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李癫咳出几口带着泥腥味的鲜血,感觉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星晷核心黯淡无光,几乎彻底沉寂。他怀中的小女孩也气息微弱,翡翠眼眸紧闭,显然受到了巨大冲击。
石皮巨大的身躯被甩到了舱壁角落,砸塌了一大片设备,此刻正晕头转向地试图爬起来,巨大的独眼直冒金星。
“…呸…呸…什么玩意…这么臭…”他巨大的手掌抹了一把脸,甩掉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绿色污泥。
万古石祖缓缓从半蹲姿态站直身体,它按在地面的手掌抬起,上面沾满了同样的恶臭污泥。熔岩般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控制中心和窗外那淹没到舷窗近一半的、冒着气泡的暗绿色泥沼,意念中充满了嫌弃和暴躁。
“…盖亚…在上…砸进了…腐殖沼…最恶心…的…地方之一…”
它尝试调动了一下力量,周身暗金纹路闪烁了几下,却似乎被此地浓郁的腐化气息和泥沼的特殊性质所抑制,效果大减。
“…麻烦…这里的…污秽…会…压制…俺的…力量…恢复…”
就在这时!
咕嘟…咕嘟…咕嘟…
星舰周围的泥沼开始剧烈地冒起气泡!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外来客”惊动,正从沼泽深处苏醒!
泥浆翻滚着,一只只完全由腐烂淤泥、惨白骨骼、扭曲植物根须和闪烁着磷光的诡异菌类构成的“手臂”,如同水鬼般从泥沼中探出,密密麻麻,朝着半埋的星舰抓挠而来!它们试图爬上舰体,钻进破口!
更远处,泥沼表面隆起一个个巨大的鼓包,破裂开来,露出里面翻滚的、如同巨大蛞蝓和蜈蚣结合体的、布满吸盘和獠牙的恐怖生物,发出湿滑粘腻的嘶鸣,朝着星舰快速游来!
甚至空气中,都开始弥漫起一种肉眼可见的、带着暗绿色孢子的薄雾,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和腐蚀性能量,向着星舰内部渗透!
这片沼泽,本身就是活的,而且极度危险和饥饿!
“…腐沼…行尸…噬舰蛞蝓…还有…孢子雾…没一个…省心的…”万古石祖低骂一声,熔岩般的目光扫过那些试图从破口处钻进来的淤泥手臂,巨大的脚掌随意一跺!
砰! 一股震荡波透过舰体传出,将靠近的一片淤泥手臂震成了齑粉!
但更多的手臂和那些恐怖的蛞蝓生物正源源不断地涌来!孢子雾也越来越浓!
“吼!恶心死了!”石皮看着那些黏糊糊的生物,巨大的独眼中充满了厌恶,巨大的拳头一拳砸在舱壁上,震落一大片试图从裂缝钻进来的孢子雾,但更多的缺口正在被腐蚀扩大!
李癫挣扎着站起,雷光在指尖明灭不定,却无法有效驱散那无孔不入的孢子雾,反而因为动用力量引动了伤势,脸色更加苍白。小女孩也努力释放出微弱的淡绿光芒,试图净化靠近的污秽,但效果甚微。
星舰失去了动力和护盾,就是一个巨大的铁棺材,正在被这片恐怖的沼泽迅速吞噬和消化!
“不能留在舰内!必须出去!”李癫嘶声道。在舰内目标太大,迟早被耗死!
“…外面…更危险…”万古石祖熔岩般的目光扫过窗外那无穷无尽的泥沼怪物,“…俺的力量…被压制…护不住…你们…周全…”
“那也不能等死!”李癫眼神锐利地扫过控制中心,“这艘船还有什么能用的?哪怕一点点!”
万古石祖巨大的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操作台,熔岩般的目光再次陷入那种“俺想想”的茫然。
“…武器…基本…废了…引擎…炸了…护盾…没了…” “…好像…还有个…老掉牙的…‘工程维修…通道’…或许…还能…通到…侧面…一个…小出口…” “…但那出口…估计…也埋在…泥底下…了…”
工程维修通道?小出口?
李癫眼睛一亮!“总比困在这里强!通道在哪?”
万古石祖巨大的手指指向控制中心角落一个被设备残骸半掩着的、毫不起眼的圆形金属舱门,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油污和灰尘。
“…那儿…好多年…没开过了…不知道…锈死了没…”
“石头!开路!”李癫毫不犹豫下令。
“吼!”石皮巨大的身躯冲了过去,巨大的手掌抓住那舱门的边缘,怒吼一声,全身肌肉贲张!
嘎吱——嘣!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响起!那不知道多少万年没开启过的舱门,被石皮用蛮力硬生生撬开,露出后面漆黑狭窄、布满蛛网般线缆的通道,一股更加浓郁的霉味和机油味扑面而来。
“走!”李癫抱起小女孩,率先钻入狭窄的通道。石皮庞大的身躯费劲地挤了进去,卡得通道壁咯吱作响。万古石祖则最后看了一眼不断被腐蚀、涌入怪物的控制中心,熔岩般的目光闪过一丝肉痛(?),然后才弯下腰,极其勉强地将那庞大的身躯塞进了对于它来说如同狗洞般的维修通道,几乎将通道口又撑大了一圈。
通道内极其狭窄昏暗,只能容人弯腰前行。石皮几乎是在用拳头开路,砸开那些挡路的废弃线缆和锈蚀的管道。李癫指尖跳跃着微弱的雷光照明,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小女孩则努力感知着前方。
身后传来控制中心被彻底淹没、怪物涌入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不知在黑暗狭窄的通道中爬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一个同样锈蚀的圆形出口盖板。
“吼!到了!”石皮一拳砸在盖板上!
砰! 盖板向外凹陷,但并没有打开,反而传来沉闷的泥浆阻隔声。
“被泥埋住了!”李癫心一沉。
“让俺来!”石皮巨大的独眼一瞪,空间力场手环再次亮起微光,巨大的拳头凝聚力量,就要强行轰开!
“等等!”李癫猛地阻止他,“外面全是泥沼,强行轰开,泥浆倒灌进来,我们都得淹死在这里!”
他仔细观察着出口盖板的结构,发现边缘似乎有一圈古老的密封阀和手动转轮。
“试试这个!看能不能转动!”李癫指向那锈死的转轮。
石皮巨大的手掌抓住转轮,再次发力!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锈屑簌簌落下。转轮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被转动!
随着转轮的转动,出口盖板边缘亮起一圈微弱的蓝色密封光晕,并且传来气压平衡的嗤嗤声。
有效!这古老的密封系统居然还能工作!
终于,转轮转到了底!
咔哒! 一声轻响,密封解除。
石皮巨大的手掌抵住盖板,小心翼翼地向外推开一条缝隙。
瞬间,更加浓郁的恶臭和暗绿色的微光涌了进来!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外面果然是浑浊粘稠的泥浆,但似乎因为密封的作用,泥浆并没有立刻涌入。
“出口被埋了,但不是很深!”李癫判断道,“石祖,能不能从外面稍微清理一下出口周围的淤泥?”
万古石祖那庞大的身躯在通道内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一只巨大的漆黑手掌勉强伸到出口处,掌心向下。
嗡… 一股微弱但精准的震荡波透过盖板缝隙传出。
外面传来泥浆被排开的闷响。
过了一会儿,石皮再次推开盖板,发现出口周围已经被清理出了一个不大的、没有泥浆的空气腔,但上下左右依然被暗绿色的泥浆包围着,如同一个透明的牢笼。透过泥浆,隐约可以看到外面游弋的恐怖阴影。
“…只能…做到…这样了…”万古石祖的意念带着一丝疲惫,显然在这压制环境下精细操作消耗不小。
“…现在…怎么办?…挖泥…出去?”石皮看着周围蠕动的泥壁,巨大的眉头拧紧。
李癫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泥浆中的某个东西!
那似乎是一截巨大无比的、早已腐朽的、如同某种远古巨树残留的黑色根须,半埋在泥沼中,但其材质…似乎与这星舰的某些结构类似?而且,山岩印记和怀中的大地源核碎片,正对那个方向传来极其微弱的、但却异常清晰的悸动!
仿佛那里…有着与大地深处连接的…通道?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去那边!”李癫猛地指向那截巨大的黑色根须,“那下面可能有出路!或者…别的转机!”
“…那玩意?…看着…像是…‘祖根’…的…残骸…”万古石祖熔岩般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那东西,意念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倒是…可能…通往…地下…某些…没被…完全…污染…的…古老…空腔…” “…但是…怎么过去?…”
在这粘稠、腐蚀、充满怪物的泥沼中移动,无异于自杀!
李癫的目光再次扫过这狭窄的维修通道,脑中闪过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
“石祖!这截维修通道!能不能…把它拆下来?或者…让它脱离舰体?”李癫语出惊人。
“…拆?”万古石祖一愣,熔岩般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这截金属通道,“…倒是…可以…这玩意…本来…就是…可分离的…紧急…逃生…单元…但…分离机构…早就…失效了…”
“不需要机构!拆下来就行!把它当成一个…临时的‘潜水艇’!我们推着它,穿过泥沼,去那根须那里!”李癫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石皮巨大的独眼瞬间亮了:“…吼!这个好玩!推铁盒子!”
万古石祖熔岩般的目光闪烁了几下,似乎也被这异想天开的主意弄得有点懵,但随即竟然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啧…小不点…疯得…有点…意思…” “…好!…俺们就…推着…这铁棺材…闯一闯…这烂泥塘!”
它那巨大的手掌再次按在通道内壁,这一次,不再是震荡,而是无比精准的切割和分解之力!暗金纹路的光芒顺着金属结构蔓延,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迅速将这截维修通道与主舰体连接的结构悄无声息地切断!
咔嚓…轰隆…
一阵轻微的震动,这截数十米长的维修通道,彻底脱离了星舰主体,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封闭的金属长筒!
“吼!走了!”石皮巨大的身躯顶在通道尾部,巨大的脚掌狠狠一蹬后方星舰的主结构!
轰! 这截沉重的“金属潜水艇”猛地向前一窜,撞开了粘稠的泥浆,朝着那截巨大的黑色根须方向,笨拙而坚定地冲去!
身后,那艘沉寂的星舰残骸,迅速被无穷无尽的暗绿色泥沼和恐怖的怪物彻底吞没。
而李癫这临时拼凑的“探险队”,驾驶着这截疯狂的“诺亚方舟”,一头扎进了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腐殖沼深处,向着那唯一的、微弱的地脉悸动方向,开始了绝境中的又一次豪赌!
泥浆翻滚,怪影重重,前路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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