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苗圃里的那些小生命，在石末和陈工的精心呵护下，铆足了劲儿往上蹿。
嫩绿的芽儿破土而出，舒展开纤细的腰肢，贪婪地吮吸着坝上珍贵的阳光和水分。
这天，邮局的同志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一路颠簸着送来一个大包裹。
“石末！有你的包裹！还有信！”
石末正在给树苗们“开小灶”，闻声抬起头，擦了把汗。
“来嘞！”
包裹沉甸甸的，散发着一股熟悉的墨香味。
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的字迹娟秀工整，是这个身体母亲的笔迹。
石末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信纸上满是家长里短的絮叨。
“儿啊，见字如面。”
“家里一切都好，勿念。你爸的岗位调动下来了，我们搬家了，换了个带院子的四合院，等你回来住。”
“天冷了，记得加衣服，钱够不够花？别不舍得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上次你寄回来的药酒，你爸喝了说效果特别好，腿脚利索多了，就是酒量见长，老想偷喝，我都给他锁柜子里了。”
“随信给你寄了一箱子书，都是你爸托人淘换来的，有你喜欢的专业书，也有几本闲书，在坝上无聊了就看看，解解闷。”
石末读着信，眼眶有些发热。
他不是原来的那个石末，但这份沉甸甸的亲情，却真实得让他心头发烫。
他来到这个世界，孑然一身，是这对素未谋面的父母，给了他第一个家的温暖。
“放心吧，老爸老妈，儿子在这边挺好的，吃得饱穿得暖，还能给地球梳中分呢。”
石末咧嘴笑了笑，将信纸仔细叠好，揣进怀里。
然后，他搓着手，满怀期待地打开了那个大木箱。
满满一箱子，全是书！
甚至还有几本关于机械原理和水利工程的。
石末一本本拿出来，简直像个掉进了米缸的老鼠，快乐得找不着北。
就在他抱起一摞书，准备搬回宿舍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提示音。
【叮！】
【检测到宿主接触大量相关领域知识，知识库正在进行整合升级……】
【技能整合完毕！】
【恭喜宿主获得新技能：高级种植术（整合植物学、土壤学、病虫害防治、育种学等多项能力，让你成为最懂植物的仔）】
石末眼睛一亮。
“我勒个去，还有这种好事？买一送多，打包升级？”
这波啊，这波叫知识付费，系统给报销了。
他兴奋地继续在箱子里翻找，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惊喜。
诶？
他从箱子底摸出了一本用牛皮纸包着、书角都磨损了的线装书。
书页泛黄，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八极拳。
石末人傻了。
“不是……老爸，你这书单是不是有点太野了？”
“让我上山植树，顺便修个仙？”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翻开了书页。
【叮！】
【检测到特殊技能书《八极拳谱（残卷）》，是否学习？】
“学！必须学！技多不压身！”
【恭喜宿主习得新技能：八极崩！】
石末感觉一股热流从丹田涌起，瞬间贯通四肢百骸，脑子里多出了一套刚猛无俦的拳法招式。
他下意识地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
嘿！哈！
虎虎生风！
“好家伙，以后谁敢来我的林子里偷树，我直接一个八极崩送他离开，这很合理吧？”
……
与此同时，围场林业局的会议室里。
于正来，这位林业局场长，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开会！”
所有部门的领导干部全都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喘一口。
大家心里都在犯嘀咕，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哪个林场的防火工作没做到位？还是哪个项目的指标又没完成？
“今天，把大家紧急召集过来，是要宣布一个消息。”
于场长顿了顿，提高了音量。
“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侧过身，指向身边一个身板挺直、气色红润的男人。
“陈工，从坝上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陈工身上。
他们都认得这位局里的老专家，也知道他前段时间主动申请去了环境最恶劣的塞罕坝搞什么育苗实验。
在大家看来，那基本跟流放没区别。
没想到，他居然回来了，而且看起来精神头比走之前还好得多。
“陈工，你来跟大家说说吧。”于正来示意道。
陈工清了清嗓子，往前走了一步。
他手里捏着一份薄薄的报告。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各位领导，各位同事。”
“我们在塞罕坝的育苗实验……成功了！”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成功了？
什么叫成功了？活了几棵苗？
陈工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他知道，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他举起手里的报告，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们采用了一种全新的‘全光育苗法’，培育出的第一批云杉和樟子松树苗，在移植到实验林地后……”
他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
“成活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话音落下。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百分之九十？
你确定不是百分之零点九？
短暂的寂静之后，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玩意儿？百分之九十？老陈你喝了多少啊说这种胡话！”
“就是啊！在咱们局里的苗圃里，成活率能到百分之七十都得敲锣打鼓放鞭炮了！你跟我说在塞罕坝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百分之九十？”
一个主管技术的副场长站了起来，满脸都写着不信。
“老陈，咱们是搞技术的，要实事求是！这个数据，你敢拿你一辈子的名誉担保吗？这根本不科学！”
“这比说母猪能上树还离谱！”
质疑声，此起彼伏。
没有人相信。
几十年的失败，已经让“塞罕坝”这三个字，成了“不可能”的代名词。
现在，陈工居然跟他们说，奇迹发生了？
这不叫奇迹，这叫天方夜谭！
面对山呼海啸般的质疑，陈工却只是平静地站着。
于正来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都给我安静！”
他站起身，环视着众人，眼神里带着威严。
“我知道你们不信！说实话，我刚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我也不信！”
“我认为老陈是在跟我开玩笑！”
“但是！”他话锋一转。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曲书记！”他转向一旁的曲和。
“马上安排车！三辆卡车！所有在家的领导干部，有一个算一个，都跟我上坝！”
“咱们今天，就亲自去看看！”
“去看看老陈他们，到底是在创造奇迹，还是在跟我们所有人，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命令一下，整个林业局立刻行动起来。
三辆解放卡车很快准备就绪。
领导们将信将疑地穿上大衣，戴上帽子，一个个爬上了卡车的后车斗。
卡车发动，带着满车的疑惑，朝着塞罕坝的方向，绝尘而去。
当卡车颠簸着驶入那片熟悉的荒漠时，车厢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窗外，是千篇一律的黄沙和戈壁，狂风卷着沙砾，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
就在众人心情愈发沉重的时候，开车的司机突然喊了一嗓子。
“场长！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所有人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那片单调的土黄色之中，竟然出现了一抹格格不入的……绿色！
那不是一棵树，也不是几棵树。
那是一片！
虽然还很遥远，看起来只是一小块色斑，但那抹顽强的绿色，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了众人心中厚重的绝望。
“开过去！快！”于正来激动地喊道。
卡车加快了速度，朝着那片绿色疾驰而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片绿色在众人眼中不断放大，变得越来越清晰。
当卡车终于停在苗圃旁边时，车门还没停稳，一群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领导干部，就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毕生难忘。
那是一片矮小但茁壮的小树林。
一排排，一列列，整齐得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
树苗虽然不高，最高的也只到成年人的胸口，但每一棵都枝繁叶茂，针叶上闪烁着健康的光泽，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微风吹过，绿色的波浪起伏，沙沙作响，那是整个塞罕坝，最动听的交响。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领导，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一棵小树的针叶，那动作，比抚摸自己的孩子还要轻柔。
他走着走着，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个在林业系统干了一辈子的硬汉，这个面对无数次失败都未曾低头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他的哭声像一个开关。
一个，两个……
越来越多的领导干部，这些在风沙里滚了几十年的汉子，都红了眼眶。
他们有的蹲在地上，抚摸着湿润的泥土。
有的抱着小树，泣不成声。
几十年的期盼，几十年的努力，几十年的失败与绝望，在这一刻，终于看到了结果。
于正来走到陈工身边，通红的眼睛里闪着泪花，他伸出手，重重地拍在陈工的肩膀上。
“老陈……你们……你们真的做到了！”
荒漠中的这片绿色，是如此的渺小。
但对于这些奉献了一生的林业人来说，这就是塞罕坝绿化的全部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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