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红酒和松露的香气。一男一女相对而坐，银质刀叉在洁白的桌布上泛着冷光。
“我没有想到，川口医生背后的人是你。”佐藤美和子率先开口。
侍者轻声放下两份菜单，佐藤美和子没有动，拉莱耶却开始翻看：“你以为是白鸟家？其实也可以这么说，因为我在某些问题上和白鸟家达成了一致。”
佐藤美和子目光带着探究：“什么地方？白鸟的死，还有什么未解之谜吗？”
“我得提醒一下佐藤警官，你对面的人不是审讯室里的犯人。”
拉莱耶随手指了个能要佐藤美和子三个月薪水的红酒：“我没有必须回答你问题的义务，你却有求于我——顺带说一句，谁提出见面邀请谁来请客，这点佐藤警官没有意见吧？”
佐藤美和子瞄到菜单价格，眼角一抽，心里一阵肉痛：“我没有意见，就是很疑惑你还会缺一次饭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位名叫安德烈的死者，不是给了你七千多万美元吗？”
“我确实不缺啊。”拉莱耶摊手：“但该省省该花花嘛，而且那么多仪器采购进来，钱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了。佐藤警官难道不知道，资本家通常比普通人更抠门吗？”
佐藤美和子沉默片刻，给自己点了份最便宜的沙拉：“我想要借用你新买的仪器，追溯氰\/化物的来源。”
拉莱耶轻笑：“可以啊，完全没问题，只是我怕你付不起租金，因为你想要的，可远不止仪器那么简单——我刚才点的酒对你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吧？但如果这就是你的租金，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连零头都不够。”
佐藤美和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这都是你的安排吗？”
“我的安排？”拉莱耶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饶了我吧，我还能控制别人杀人不成？昨天波洛咖啡厅的事纯属巧合，虽然最后那句讽刺是故意的，但我属实没有想过最先来找我的会是佐藤警官你。”
佐藤美和子眉头一皱：“所以，你希望谁来找你？”
拉莱耶摸了摸下巴：“怎么也要警部以上吧？份量太轻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佐藤美和子不想再猜谜：“你总要说出来，我才知道我付不付得起价格——你把川口清人安插在警视厅，一定是有想做的事情吧！”
“我不喜欢安插这个词。”拉莱耶纠正她。
“首先，川口医生的加入，是白鸟任三郎警官生前的愿望，我只是说服他接受了这个邀请；其次，我从未要求川口医生替我打探警方的消息，没必要，也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只是我架起的一个桥梁，有需要的人自然会通过他找到我，就比如你，佐藤警官。”
佐藤美和子看着拉莱耶，心中涌出一个答案：“白鸟家是为了任三郎，而你，是为了安藤洋平，是吗？”
“聪明。”拉莱耶拍了拍手：“其实，我是个记忆力并不好的人，但唯独朋友的死，我永远无法忘怀。”
佐藤美和子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知道安藤洋平是自杀吧？FbI亲眼看到他自己跳进了海里，最后被卷进了螺旋桨。”
——太奇怪了，安藤洋平是炸死任三郎的人，拉莱耶是安藤洋平的朋友......以这种关系，白鸟夫妇不恨眼前这个人就不错了，怎么还会和他达成什么协议？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帮米亚......就是安藤洋平报仇。”拉莱耶轻声道：“我只想把他的同伙一起送去地狱陪他。”
“经过我的提醒，佐藤警官应该也发现了吧？在霓虹警方的队伍中，有不少同时拿好几份工资的人。”拉莱耶声音徐徐，音量适度，不会打扰到佐藤美和子自己的思考。
“氰\/化物只是一个分支。我了解米亚，只要你们明面上发现了一种新毒\/品，那实际被米亚发明的绝对不止一种。那么多毒\/品在市面流通至少一年多，警方却直到解剖了岸途奈奈子才发觉一类。这么长一段时间里，霓虹的药品对策课真的一无所觉吗？”
“只要黑道合法一天，霓虹政界被渗透成筛子的情况就不会有所改变。作为外国人，我也没有非要改变的野心。”拉莱耶抿起嘴唇，眼神忧郁，实际快笑出了声：“米亚是罪人没错，但把他拽进地狱的人，凭什么在他死后还好好地披着人皮活在地面上？”
“对于我这些阴暗的想法，佐藤警官......可以理解吗？”
佐藤美和子闭上双眼：“......人之常情。如果当初死掉的人是高木，我恐怕也会变成恶鬼。”
“我确实想要在警视厅和警察厅这样的环境里有些帮手，但你绝对不是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选。”拉莱耶拿起醒好的红酒，沾了沾唇：“所以，对于你的请求，请容我拒绝。”
“为什么！”佐藤美和子蓦然瞪大眼睛。
“虽然我没说，但是佐藤警官应该也能想到，一开始白鸟家对我的态度不可能好的吧？”拉莱耶放下杯子，认真道：“白鸟警官的母亲甚至找人跟踪我，还亮了刀子......佐藤警官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你的家人、朋友、同事、爱人又会怎么对我？”
佐藤美和子想说自己不会有事，但脑子里突然闪过小山正利眸中的杀意，那句“我不可能出事”就说不出口。
“现在的你在我眼里，就如同曾经的安德烈。”
佐藤美和子似乎从拉莱耶的眼神中看出了怀念。
“如果你想不清楚米亚背后的势力到底是什么，就没有和我站在一起的资格；如果你对那股力量的可怕之处没有准确的估计，我就更不需要一个只会给我带来麻烦的送死鬼......”
“深层政府。”佐藤美和子深吸一口气，重复道：“无论是氰化物的源头还是安藤洋平背后的势力 ，都离不开深层政府。我明白它的可怕之处，也不会掉以轻心。”
拉莱耶微微一笑：“原来你早就清楚这点啊，我还以为佐藤警官真的天真到想不明白呢。那你就更应该能想得到，如果今天的我只是一个不了解内情的第三方机构负责人，贸然替你查你想查的事会被你坑成什么样子。这么想来......佐藤警官你，也很恶劣呢。”
“我会写一份免责声明书，录制相关视频找律师公证。”佐藤美和子垂眸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
——如果追溯氰\/化物源头真的会给我带来不测，那我也只能对不起你了，高木涉。
“很好，看到你有这个觉悟，我的心就放下一半了。”拉莱耶亲手替佐藤美和子倒上红酒，酒液在杯中摇晃 ，艳红如血。
“做好公证后，我的工厂即刻向你敞开。”拉莱耶从怀中掏出一张慈善晚宴的请柬：“但佐藤警官一定要想好......”
“向深层政府靠拢的这条路，注定是条不归路。一旦踏上，生死就由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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