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中，是死神吐息般的寂静。
林陌的这个问题，如同一颗投入了永恒黑洞的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他能感觉到，苏九离的神念化作了亿万道冰冷的探针，以一种超越他理解极限的精度，一寸寸，一分分，剖析着那座巨环的每一道裂痕，每一枚死寂的符文。
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
林陌胸膛中刚刚燃起的火焰，也在这无尽的死寂中，被一点点抽走温度，冷却，凝固成一块悬在神魂之上的万丈玄冰。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林陌以为连苏九离也一同陷入了永寂。
她那不含一丝情感的冰冷声音，终于响起。
像是在宣读一张，早已被命运写就的死亡判决书。
“理论上，有。”
轰！
林陌的心脏，被这两个字狠狠地攥住，然后猛地一跳！
“但实际上，凭你，可能性为零。”
下一句，便将他打入了无间地狱。
那刚刚燃起的一丝火苗，被这盆冰水彻底浇灭，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升起。
“需要什么？”
林陌追问，声音干涩嘶哑，却透着一股不肯认命的执拗。
“第一，骨架。”
苏九离的意念中，浮现出一块仿佛能吞噬宇宙万物的纯黑金属。
“‘虚空神金’，修复它最基础的材料。”
“在本宫那个时代，这东西是用来给至高神明铸造神座的战略物资，每一粒都重若星辰。”
“而修复它，你至少需要一座神山的分量。”
林陌的心，开始疯狂下沉。
“第二，心脏。”
苏九离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继续宣判着他的死刑。
“想让它重新跳动，要么，找到它被挖走的核心——一枚完整的‘奇点引擎’。”
“要么，找一个货真价实的神格核心塞进去。”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抹极尽的嘲弄。
“或者，你去宇宙里抓一颗快要爆炸的太阳，把那瞬间的能量灌进去，应该也勉强够用。”
“你告诉我，你有吗？”
林陌彻底沉默了。
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柄裹挟着无尽虚无的巨锤，一下，又一下，狠狠砸在他的神魂之上。
他引以为傲的世界主宰权柄，在这份清单面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还有最关键的第三点。”
苏九离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凝重。
“也是最让你绝望的一点。”
“修复那些破碎的法则，需要对空间大道，有着创世神级别的理解。”
“你那点借用世界权柄的感知力，连仰望它的资格都没有。”
每一个条件，都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太古神山。
一座。
又一座。
轰然压下！
将林陌心中那片名为“回家”的星火，彻底压成了一粒随时会熄灭的微尘。
地底深处，那股因“神迹”而沸腾的狂热，早已冷却。
阿古和所有银发遗民，即便听不懂那些玄奥的词汇，却能从林陌那瞬间垮塌下去的肩膀，和那萧索孤寂的背影中，感受到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深沉绝望。
那是回家的路就在眼前，却被告知永世无法踏足的极致痛苦。
神明大人……放弃了。
这个念头，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所有遗民的心脏，让他们无法呼吸。
“神明大人无所不能！！”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猛地从下方炸响，撕裂了这片压抑的死寂！
是阿古！
他涨红了年轻的脸，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他的神，献上了自己最纯粹，最狂热，也是唯一的信仰！
这一声吼，仿佛燎原的火星。
瞬间点燃了所有遗民心中那片名为信仰的干枯草原！
“神明大人无所不能！”
“我等愿为神明大人，献上心脏！献上灵魂！献上一切！！”
山呼海啸般的祈愿，汇聚成信仰的洪流！
他们再一次虔诚跪伏，将自己最精纯、最滚烫的信仰之力，化作一道道刺目的金色光河，逆天而上，疯狂涌入林陌几乎被绝望冻裂的神魂！
轰——！
一股温暖而浩瀚的力量，如同神界天河倒灌，冲刷着他冰冷的四肢百骸！
林陌那几乎被压断的脊梁，在信徒们的嘶吼声中，在一道道信仰金光的灌注下，一寸寸地……缓缓挺直！
他眼中的死寂与阴霾，被这股不讲任何道理的狂信之火，焚烧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两团足以洞穿寰宇的锐利神光！
是啊。
我，在绝望什么？
以前，我只是一个连蝼蚁都不如的F级。
现在，我是一方世界之主！有这世上最虔诚的信徒！更找到了回家的路！
路再难，也胜过无路可走！
他猛地抬起头，重新仰望那座象征着“不可能”的残破巨环。
那被压制到极限的火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轰然爆发，直冲天际！
“没有材料，就去诸天万界找！”
“没有能量，就去掠夺神明抢！”
“不懂法则，就去吞噬一切学！”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在自己的识海，在整个地底空间，掀起了神明般的雷霆轰鸣！
“我，林陌，在此立誓！”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将你修复，让我的名字，响彻归途！”
“哼，总算还有点骨气，不算无可救药。”
苏九离的冷哼在识海响起，只是这一次，那万古不化的冰山之下，似乎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炽热。
“大话说得轻巧。”
“不过，本宫也确实不想陪你这个凡人，一同埋骨在这鸟不拉屎的废墟里。”
她的神念虚影，重新在神魂祭坛上凝聚。
那双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看”向了那座残破的星门。
“本宫会解析这些残存的法则，推演它的坐标和原理。”
“你，也别闲着。”
“先想办法，从这个牢笼里滚出去，去为你的誓言，迈出第一步吧。”
话音落下，苏九离彻底沉寂。
她的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那片比宇宙本身还要浩瀚深邃的古老符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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