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前夜的木叶，像一张拉满的弓弦，寂静中绷紧着无声的恐慌。火影宅邸的书房内，却难得地点亮了一盏温暖的油灯，驱散了部分窗外沉甸甸的黑暗。
千手柱间坐在桌案后，面前摊开的并非紧急军务卷轴，而是一张略显陈旧的、绘制着歪歪扭扭图案的纸张——那是很多年前，他和斑在南贺川边打水漂时，斑随手画下的、一个代表两人梦想的简陋符号。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模糊的墨迹，粗犷的脸上带着一种与眼下紧张氛围格格不入的、近乎笨拙的温和神情。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而熟悉，带着宇智波特有的、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韵律。
柱间没有回头，只是将那张旧纸小心地折好，收进了怀里最贴身的口袋，仿佛那是什么需要珍藏的宝物。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了往日那副带着点憨厚、仿佛永远乐观的笑容，转过身。
“哟，斑！你来了！”
宇智波斑抱着臂，倚在门框上，猩红的写轮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扫了一眼柱间脸上那过于灿烂的笑容，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冷哼一声：“大敌当前，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傻笑？”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尖锐和不耐烦，但若仔细听，那尖锐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紧绷。
柱间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刺，挠了挠他那头黑发，笑容不变，甚至更加扩大了几分，试图用夸张的活力驱散空气中那无形的沉重：“哈哈，就是因为大敌当前，才更要放松一下嘛！绷得太紧，查克拉运转都会不顺畅的，对吧？”
他站起身，走到斑的面前，动作自然地仿佛只是日常的靠近。他的身材比斑高大魁梧不少，此刻却微微弯着腰，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凑近了打量斑的脸。
“说起来，斑，你这张脸啊，明明长得不赖，就是老是板着，多浪费。”柱间伸出手指，似乎想像小时候那样去戳斑那总是紧抿的嘴角，但在接触到斑那冰冷警告的眼神时，手指在半空中尴尬地停顿了一下，转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写轮眼中闪过一丝烦躁：“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只是这些无聊的废话，我没空奉陪。”他作势欲走。
“等等！”柱间连忙拦住他，脸上那强装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流露出底下真实的、混合着紧张与某种决意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稍微低沉了一些，却依旧努力维持着那份“轻松”的假象。
“那个……斑，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总在南贺川边比赛打水漂吗？”他的目光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这家伙，虽然又倔又臭屁，还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斑冷冷地打断他：“如果你想重温旧梦，找错人了。”
“听我说完！”柱间有些着急地提高了音量，随即又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声音再次压低，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恳切，“我的意思是……那时候，虽然我们总是打打闹闹，争强好胜，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特别踏实。哪怕是在战场上兵刃相向，我也知道，你是我唯一认可的对手，是能理解我那份……建立村子梦想的人。”
他的话语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插科打诨，而是带上了一种沉甸甸的真挚。他看着斑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虚妄的写轮眼，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脸上那伪装的笑容也渐渐维持不住，只剩下一种混合着忐忑与孤注一掷的坦诚。
“所以……斑，”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书房里，“如果……我是说如果，战争结束之后，我们还有机会一起站在南贺川边……你能不能……别总是板着脸了？偶尔……也对我笑一下？”
他没有直接说出那些沉重的话语，没有提及生死，没有谈及牺牲。他只是用这种近乎幼稚的、带着点傻气的请求，笨拙地、拐弯抹角地，表达着那份深藏在心底、超越了友谊与宿敌的、复杂而沉重的情感。
他假装轻松，仿佛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愿望，仿佛明天的决战只是一场寻常的演习。但他那双总是充满阳光与生命力的眼眸深处，此刻却清晰地映照出斑的身影，以及那无法掩饰的、深沉的眷恋与……诀别之意。
斑愣住了。
他看着柱间那强撑的笑容，看着那笑容下无法掩盖的紧张与真挚，看着那双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的、笨拙而滚烫的情感。他习惯了柱间的爽朗，习惯了他的理想主义，甚至习惯了他那偶尔脱线的行为，却从未见过他如此……直白而脆弱地，袒露出这样的一面。
一股莫名的、混杂着恼怒、无措，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拒绝承认的悸动的情绪，猛地冲上心头。他的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虽然迅速被他周身冰冷的气息所掩盖。
“你……”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嘲讽的话，想斥责他在这紧要关头还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想打破这令人心烦意乱的氛围。但话语卡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更加冰冷的、带着掩饰意味的冷哼。
他猛地转过身，避开了柱间那过于灼热的目光，黑袍扬起一道凌厉的弧度。
“无聊的废话。”他丢下这句话，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低沉，“有这时间，不如去调整你的状态。明天的战斗，我可不会因为你这些蠢话而退缩。”
说完，他不再停留，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大步离开了书房，将柱间那带着期盼与忐忑的目光，隔绝在了门后。
书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柱间看着斑消失的方向，脸上那强装的笑容终于彻底垮了下来，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他抬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那里放着那张陈旧的、画着梦想符号的纸张。
“至少……说出来了啊……”他低声自语，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却又释然的弧度。
他做到了。用这种笨拙的、假装轻松的方式，在末日降临的前夜，对他一生唯一的挚友与对手，完成了这场迟到了太久的、近乎告白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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