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寰宇科技总部。
总裁办公室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景象，室内却只有文件翻动和键盘敲击的细微声响。
周幕凛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上是熨帖得一丝不苟的定制西装，领带系得严谨，将他脖颈线条拉得愈发冷硬。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听着下属汇报工作，目光锐利如鹰，偶尔开口，问题精准地直指核心，语气平稳，不带丝毫个人情绪。
只有离得最近的李助理能察觉到不同。老板的语速比以往更快，决策比以往更果决，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专断的强硬。他像是在用超高强度的工作，填满每一分每一秒，不允许自己有丝毫喘息的空间，更不允许任何软弱情绪探头的机会。
“瑞丰资本的新条款，第三条和第七条，驳回。告诉他们，这是底线，没有商量余地。”
“技术团队辞职的人，按最高标准补偿，签署竞业协议。同时，启动‘启明星’计划，三日内我要看到核心架构图。”
“下午的媒体见面会，稿子按这个版本发，不接受任何临时提问。”
他条分缕析，指令清晰。仿佛那个在苏黎世深夜，靠着酒店落地窗形销骨立的男人，只是一个遥远的幻影。
只有在他独自一人，偶尔抬手按压胃部，或是望着窗外某处长时间失神时，李助理才能从那紧抿的唇角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空茫里，窥见一丝被强行镇压下去的痛楚。
他开始接受定期的胃病治疗，严格遵守医嘱，不再熬夜。不是因为珍惜身体，而是因为这具身体不能再倒下，它必须支撑起寰宇，支撑起他接下来……没有她的人生。
他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像一台精密而不知疲倦的机器。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个深夜回到那所空旷的公寓，脱下所有伪装后，那种几乎将人吞噬的寂静有多么可怕。她的气息似乎还残留在家具的缝隙里，提醒着他，他曾拥有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但他不允许自己回头。
苏黎世
沈知意站在语言学校的走廊上，刚刚结束一堂德语课。窗外阳光正好，落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却似乎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那天清晨，看着飞机划过天际后，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心脏那莫名的悸动和酸楚，像最后一声哀鸣，之后，便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意识到，无论她如何沉浸在悲伤里，时间依旧在流逝，生活仍在继续。周幕凛已经有了他的选择和新的轨迹，而她，不能永远停留在原地，做那个被遗弃在回忆里的人。
她主动找到了顾衍之。
“衍之，谢谢你之前的建议。我想……我需要一点改变。”她看着他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不是离开，而是真正地，在这里开始。”
顾衍之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理解和支持的笑容。“好。你想怎么做？”
她报名了德语班，不再是仅仅为了应付生活，而是真正想要融入这个地方。她开始利用周末时间，拿着地图，独自探索苏黎世的大街小巷，不是走马观花，而是用心去感受这座城市的脉搏。她去听免费的古典音乐会，去美术馆看并不太能看懂的表达，去本地人的市集，尝试用磕磕绊绊的德语买一束鲜花。
过程并不容易。语言的障碍，独在异乡的孤独，以及那些在不经意间被某个熟悉场景触发的回忆，都像暗礁，随时可能让她的心情再次搁浅。
但这一次，她没有放任自己沉溺。
她会在想哭的时候，抬起头，深深呼吸异国清冷的空气；会在失眠的夜里，打开台灯，一遍遍练习那些拗口的德语单词；会在看到情侣并肩而行而心生刺痛时，告诉自己：沈知意，你要习惯一个人。
她开始认真对待研究院的工作，不再仅仅将其视为一个逃避的避风港。她主动承担更多的翻译任务，甚至尝试着对一些技术文档提出自己的整理思路。同事们惊讶于她的变化，那个总是安静缩在角落、带着淡淡忧伤的中国女孩，似乎正在一点点打开自己。
改变是缓慢的，甚至是痛苦的。但当她某天傍晚，抱着新买的书籍和鲜花走在回公寓的路上，看着夕阳将老城的屋顶染成金色，而心中不再只有尖锐的痛楚，反而升起一丝微弱的、对明日清晨的期待时，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然发生。
她还没有完全放下，心口的伤疤依旧清晰。但她不再抗拒愈合的过程。
她开始学习，如何在失去之后，重新拼凑起自己的生活。就像这苏黎世的秋天，落叶飘零之后，树木并非死亡，而是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个春天。
而她，也正在学着，为自己积蓄一个，没有周幕凛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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