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助银行的玻璃门映出她模糊的身影。瘦了些,脸色在荧光灯下显得苍白,但那双眼睛,沉静得像深夜的湖。
沈知意收起画纸和笔,小心地放回口袋。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是她明天全部的生活费。
推开玻璃门,冷风灌入。她拉紧旧毛衣的领口,走向那条更黑暗的巷子。
床位房的灯还亮着。同屋的女人还没睡,正对着一面小镜子卸妆,眼圈晕开一片黑色。
看到她进来,女人动作顿了顿,难得主动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喂,新来的。有创可贴吗?”
沈知意抬头。看见女人手腕处有一道新鲜的划伤,渗着血珠。
她沉默地走过去,从自己那个小小的、空荡荡的背包侧袋里,摸出最后一片创可贴。是之前洗碗时以防万一买的,最便宜的那种。
递过去。
女人愣了一下,接过,含糊地说了声:“……谢了。”
沈知意没说话,只是走到角落的水龙头下,接了杯冷水,慢慢喝着。
女人笨拙地贴好创可贴,透过镜子打量她。昏暗的灯光下,这个沉默的女孩有种奇怪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
“你……不像该待在这儿的人。”女人忽然说,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探究。
沈知意喝水的动作停了一瞬。水流声淅沥。
“哪儿是该待的地方?”她轻声反问,声音沙哑,却平静。
女人被问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半晌,嗤笑一声:“也是。这鬼地方,谁他妈该待。”
沉默再次降临。
但某种冰冷的隔阂,似乎消融了一点点。
沈知意躺回床上,听着窗外隐约的市声,和旁边女人逐渐平稳的呼吸。
一片创可贴。换不来什么。
但在这冰冷的现实里,像一点微弱的火星。
至少,今夜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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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顶层。
周幕凛面前的酒杯又空了。
“对不起”那三个字,石沉大海。像他这个人一样,被她彻底从世界里清除。
挫败感。无力感。还有一种更深切的……恐慌。
他从未如此低声下气。从未如此渴望过一个回应。哪怕是愤怒,是斥责,也好过这死一般的寂静。
她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安不安全?
这些问题像毒蛇,日夜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拿起那个廉价的打火机。“啪”一声,幽蓝的火苗窜起。映亮他深陷的眼窝和紧绷的下颌线。
火光里,仿佛又看见她点燃生日蜡烛时,那双映着暖光的、带笑的眼。
当时只觉得寻常。
此刻却痛彻心扉。
他猛地合上打火机。火苗熄灭。房间重归黑暗。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他需要做点什么。不是漫无目的地寻找,不是徒劳地发送信息。
他需要……改变。
第一次,他开始真正思考她说过的话。
“尊重”。
“平等”。
“光明正大”。
这些他曾经嗤之以鼻、认为虚无缥缈的词语,此刻却有了千斤重。
他给她的,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他只是把自己认为最好的、最昂贵的东西强塞给她,然后要求她感恩戴德。
这不是爱。
是傲慢的施舍。
所以,她宁可选择在尘埃里挣扎,也不要他打造的黄金囚笼。
心脏像是被狠狠捶了一拳,闷痛得让他弯下腰。
他错得如此离谱。
助理的内线电话再次响起,打破死寂。声音依旧谨慎:“周先生,夫人又来电询问明晚宴会……”
“告诉母亲,”周幕凛打断他,声音因酒精和情绪而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我不会去。以后所有与苏家相关的邀约,一律回绝。”
助理那边明显倒吸了一口凉气,彻底愣住了。这无异于直接对抗家族的安排!
“周先生,这……夫人那边恐怕……”
“照我说的做。”周幕凛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另外,之前谈的与苏家那几个合作项目,全部暂缓。我需要重新评估。”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显然被这一连串指令震得无法回神。
“是……是!周先生!”助理终于找回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挂了电话,周幕凛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城市依旧璀璨,但他眼中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
清理掉那些她厌恶的、阻碍的、让她觉得“不光明正大”的东西。
这是第一步。
虽然他并不知道,她是否还能看到。
但他必须去做。
他拿出手机。这一次,没有发信息。
而是拨通了另一个号码。一个他很少主动联系,却掌控着这座城市另一面脉络的人。
电话接通。
“帮我查个人。不是官面上的找法。”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从最底层开始查。旅馆,小餐馆,劳务市场……任何可能收留短期零工的地方。”
“不要惊动她。只要告诉我,她是否安全。”
“代价随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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