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尾巴公会的医疗室内,弥漫着草药的清苦与魔法药剂特有的微甜气息。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静谧得只能听到窗外隐约的鸟鸣和室内平稳的呼吸声。与克罗巴峡谷那个阴暗、血腥的洞窟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三张并排安置的病床上,躺着此次事件的核心人物。
最左边的是林不凡。经过林檎和温蒂的紧急救治,又灌下了好几瓶高级营养药剂和安神魔药,他此刻正陷入深度睡眠中。脸上的灰败和痛苦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孩童般的安宁,只是眉头偶尔会无意识地蹙起,仿佛在梦中依旧经历着之前的险境。他的伤势恢复得最快,毕竟主要是脱力和外伤,在灭龙魔导士和生命魔导士的双重加持下,强大的身体素质正快速修复着创伤。
中间的病床上,魅影依旧昏迷着。她脸上那不祥的紫黑色已经基本褪去,但嘴唇仍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不时轻微颤动,仿佛在与体内残余的诅咒之力做斗争。她那头魅惑的紫色长发铺散在雪白的枕头上,少了几分平日的妖娆,多了几分脆弱的美丽。
最右边的病床上,影璃静静地躺着,像是沉睡的冰雪精灵。她是三人中伤势最重、恢复最慢的。背后那可怖的伤口已被仔细清理、包扎,但大量损耗的生命力和受创的魔力回路需要时间温养。她的呼吸极其轻微,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着她顽强的生命力。她的一只手露在被子外,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着。
“吱呀——”
医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挪了进来。是林不凡。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病号服,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似乎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温蒂和林檎本想让他继续休息,但他固执地要求来看看魅影和影璃。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们…不亲眼确认她们安好,我睡不着…)
他拒绝了苏倾城的搀扶,独自一人,咬着牙,一步步挪到病床前。每靠近一步,洞窟中那绝望的一幕幕就愈发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魅影为他挡下诅咒时决绝的眼神,影璃构筑暗影之壁时破碎的身影……
(都是我…如果我再强一点…如果再谨慎一点…)
海啸般的自责再次涌上心头,让他的喉咙有些发紧,眼眶发热。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深吸了一口带着药味的空气,目光首先落在中间的魅影身上。
他缓缓在魅影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握住了她露在被子外、有些冰凉的手。
“魅影姐…”他声音沙哑,几乎低不可闻,“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他想起了她平日里慵懒戏谑的笑容,想起她总喜欢逗弄自己,想起她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的守护。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女子,却有着比任何人都炽热和忠诚的心。
(以后…换我来保护你…绝对…不会再让你受这么重的伤了…)
他握紧了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和决心传递过去。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暖意,魅影蜷缩的手指微微放松了些,呼吸也似乎平稳了一点点。
在林不凡未曾察觉的视角,魅影那长而密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
静静地陪了魅影一会儿,林不凡又艰难地站起身,挪到最右边的病床前。看着影璃那苍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容颜,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这个平日里如同影子般沉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子,却在最危险的时刻,义无反顾地用她看似单薄的身躯,为他撑起了最后的屏障。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目光贪婪又心疼地描摹着她安静的睡颜。第一次,他可以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阻碍地看着她。她的五官其实很精致,只是常年笼罩在清冷之下,让人不敢直视。此刻,卸下了所有防备,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又怯懦地缩了回来,最终只是极其轻柔地覆上了她放在身侧的那只冰凉的手上。
“影璃姐…”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哽咽,“对不起…把你卷进来…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洞窟中,她回头那一眼,带着从未有过的柔和与担忧,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但是…谢谢你…”他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小小的湿痕,“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们…谢谢你…保护了我们…”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仿佛这是一个最虔诚的祈祷姿势。
“我发誓…”他抬起头,看着影璃,眼神中之前的嬉笑、沙雕、甚至自责,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磐石般坚定的光芒所取代,“只要我林不凡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我会变得更强!强到足以站在你身前,为你挡下所有的风雨!我…”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我需要你。影璃…请你…一定要好起来…”
这句话,轻如羽毛,却重若千钧。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感激、愧疚、承诺,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悄然滋生的情愫。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仿佛奇迹般,或许是林檎和温蒂的治疗终于起了关键效果,或许是林不凡那炽热的情感与坚定的誓言真的传递了过去…
影璃那一直紧蹙的、仿佛承载着无尽冰霜与孤寂的眉头,竟然极其缓慢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
虽然她依旧没有醒来,呼吸依旧微弱,但那份笼罩在她眉宇间的沉重与痛苦,似乎减轻了一分。她的面容变得更加平和,甚至…隐约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安宁。
林不凡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奇迹般的变化。
(舒展了…她的眉头…舒展了!)
(她听到了…她一定听到了!(;′??Д??`))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喜悦和酸楚瞬间冲垮了他的心防!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将脸埋进两人交握的手掌中,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宣泄着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
阳光静静地洒在病床前,将相握的手染上温暖的金色。少年无声的哭泣与誓言,少女舒展的眉头与平稳的呼吸,构成了一幅静谧而深刻的画面。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喧闹的告白。只有紧握的双手,滴落的泪水,和一份在生死边缘淬炼后、沉甸甸的承诺。
这份无声的守护,或许比千言万语,更能触动那颗冰封已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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