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坟场的寒冬,终于撕下了最后一丝温情的伪装。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垮营地中央那些土黄色的“环保屋”。凛冽的朔风不再是呜咽,而是变成了凄厉的尖啸,卷着细碎的冰晶,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尖,无孔不入地寻找着猎物的缝隙。气温骤降,冻得连“电饭锅”能源站低沉的嗡鸣都似乎带着颤音。
环保屋厚实的土墙,确实如同一道坚实的堤坝,将最凶猛的寒风和刺骨的冰冷隔绝在外。屋内不再有石穴那渗入骨髓的阴湿,兽皮窝棚那无孔不入的寒风。然而,这“暖”终究有限。它像大地母亲沉稳的体温,能驱散致命的酷寒,却无法带来真正的“暖意”。尤其是当屋外气温跌破某个界限,当那引入热气的陶管口传来的微光带来的暖流,被更庞大的寒气中和时,屋内的温度便如同滑落的夕阳,无可挽回地跌向一种温和的凉意。
石轮枯槁的身体裹着一件用多层鞣制兽皮缝成的厚重“皮筒子”,脖子上挂着那块几乎被刻痕填满的木牌,缩在墙角。他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墙角陶管口那点微弱的红光,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比体温略高一丝的暖意,枯槁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写满了不满足的怨念。
“暖?暖个屁!”他尖利的声音带着货真价实的哆嗦,枯槁的手指用力搓着冰冷的膝盖骨,“比比外面是是暖和点……可……可这顶多算不算冻僵!想……想烤烤火?门都没有!这这‘暖窝窝’,还还差把火!”
他的抱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联盟各处新建的环保屋里激起了共鸣。
猛犸部落聚居区,一座最大的环保屋里。火锤巨大的身躯占据了小半个屋子,他同样裹着厚厚的兽皮,巨大的青铜钉耙像根冰凉的柱子杵在身边。他铜铃眼瞪着角落里那点微弱的红光,黑铁般的脸膛上肌肉抽动,瓮声瓮气地抱怨:“憋屈!真憋屈!屋里是没风了……可……可这凉飕飕的,比俺们在窝棚里围着火堆烤差远了!连……连个烤红薯都烤不了!这这暖窝窝……缺……缺把火啊!”
他蒲扇大的手掌无意识地拍打着厚实的土墙,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仿佛在质问这泥巴疙瘩为啥不能自己发热。
草叶的屋里则相对安静。她抱着裹成小粽子般的阿果,坐在靠近陶管口的位置。水玉权杖的光芒柔和地洒落,带来一丝微弱的光明和精神上的慰藉。阿果纯净的大眼睛看着草叶阿妈用骨针在一块鞣制过的月光草纤维布上绣着简单的绿叶图案,小脸安静。但草叶能感觉到怀里的小身体偶尔会细微地颤抖一下,那是温暖不足的本能反应。她清丽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望向屋外呼啸的风雪。这“暖巢”,还需真正的暖源。
“女神,”草叶的声音通过水玉权杖,带着清晰的意念传递出去,“环保屋隔绝风寒,已是大善。然寒冬酷烈,屋内温意难继,尤以老幼为甚。联盟有沼气池产‘气火’,可否引‘暖’入室,驱此深寒?”
她的意念,如同点燃引信的火花,瞬间触动了悬浮于风雪之上的幽蓝存在。
林夏的机械眼扫过一座座在寒风中沉默矗立的环保屋,核心处理器瞬间调取数据:
【环保屋室内平均温度:8-10c】
【人体舒适温度下限:16c】
【能量缺口显着】
【沼气池产能:生态农场猪猡粪便持续供应,产气稳定,利用率不足(仅供应‘电饭锅’基础负荷)】
【解决方案:沼气富余能量用于室内供暖】
【技术难点:安全输送、可控燃烧、热交换效率】
冰冷的系统提示快速流淌,一个清晰的蓝图在林夏核心构建:沼气→管道→燃烧器→散热器→暖流!
【方案生成:沼气室内供暖系统】
【核心环节:】
1\\. 沼气净化脱水(简易沉降、干草吸附)
2\\. 输送管道(打通竹节、内壁涂抹树胶防漏)
3\\. 室内燃烧\/散热装置(耐高温陶制燃烧头+多孔散热陶板)
4\\. 排烟通道(利用现有陶管烟道延伸)
冰冷的金属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泥沼、石指、火锤、灰眼,即刻至沼气池。”
被点名的几人顶着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生态农场边缘那座冒着微弱白气的沼气池旁。寒风卷着雪沫子抽打在脸上,更显得池边小屋(用于看守和简单操作)里那点微弱的火光格外诱人。
“引……引屁火进屋?”火锤巨大的嗓门带着浓重的鼻音(冻的),铜铃眼瞪着沼气池口那若有若无的、带着淡淡沼气味的气体,“这玩意儿……点着了是能烧……可咋……咋弄进屋里?还……还不能熏死人?”
“净化……脱水……”泥沼精瘦的身体裹在兽皮里,浑浊的老眼盯着林夏箔片投射出的净化流程图:沼气从出气口导出,先通过一个装了清水的陶罐(沉降大颗粒水分和杂质),再通过一个填满干燥水葫芦纤维的藤筒(吸附细微水汽和硫化物)。他沙哑道:“懂……懂了!跟……跟熬药提纯差不多!”
“管道……打通竹节……”石指枯槁的手指在图纸上比划着输送管道的图示——寻找粗壮、竹节间距长的老竹,用烧红的铁钎小心打通内部竹节,形成中空管道,内壁涂抹泥沼特供的树胶混合灰浆密封防漏。“这……这活儿精细……俺们石穴的巧手行!”
“燃烧头……陶窑烧……”刻痕手也凑过来,布满皱纹的老脸盯着图纸上那个结构奇特的陶制品:一个带进气口和出气口的空心陶球,表面布满细密的针孔(燃烧孔),下方连接着多孔陶板(散热板)。“耐烧……透气……得用好陶土!俺亲自捏坯!”
灰眼则默默地观察着沼气池出气口和净化装置的结构,沾着药膏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腰间骨链。安全?防漏?防倒灌?她的灰色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涌动。
任务分解,热火朝天的改造在风雪中再次拉开序幕。
泥沼带着“净化小队”守在沼气池旁。他们小心地将沼气出气软管(兽肠衣制)从连接“电饭锅”的接口上暂时断开,接入一个装满清水的、半人高的大陶罐。咕噜噜……沼气带着细微的气泡穿过清水,一些浑浊的杂质被留下。接着,湿润的沼气被导入另一个填满了干燥、蓬松水葫芦纤维的藤编长筒。一股极其淡的、类似臭鸡蛋的气味(硫化氢)被纤维吸附,排出的沼气气味变得淡了许多,只剩下一种类似干草的微酵气息。
“味儿……淡多了!有门!”泥沼布满皱纹的老脸冻得发青,却掩不住兴奋。
石指则带着石穴工匠,在相对避风的工棚里,对着几根粗壮的老竹较劲。烧红的青铜长钎在竹节处小心地旋转、捅穿。竹筒内部发出“噗噗”的闷响和焦糊味。打通后,用细长的骨刷仔细清理内部毛刺。接着,泥沼调好的、粘稠的树胶混合灰浆被用细长的骨片均匀地涂抹在竹筒内壁。一根根原始的“暖气管”渐渐成型。
刻痕手在陶窑旁守着他最得意的作品——第一批耐高温燃烧头和多孔散热陶板。陶土里特意掺入了细磨的石英砂和少量磁石粉末(灰眼建议,据说能稳定燃烧)。陶坯在窑火中煅烧,散发出灼热的气息。成败在此一举。
灰眼则默默地在已经安装好的竹管连接处,用她特制的、混合了磁石粉、树脂和沼泽胶泥的“密封阻尼膏”,仔细地涂抹每一个接口缝隙。她的动作精准而沉默,如同在完成一场神圣的仪式。
第一套“试验供暖系统”,被小心翼翼地安装在草叶和联盟长老们居住的那片环保屋区域。净化后的沼气通过涂胶的竹管,如同一条沉睡的“暖蛇”,从沼气池方向蜿蜒而来,钻进草叶那座环保屋的墙壁预留孔洞。
屋内,墙壁上挂着一个造型古怪的陶制品——燃烧头像个布满针孔的黑刺猬,连接着下方一块蜂窝状的多孔陶板。一根细竹管从屋外接入燃烧头。陶板下方,连接着原本引入热气的陶管烟道(现在成了排烟道)。
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所有人都挤在草叶的屋里,裹着厚厚的兽皮,目光死死盯着那个黑黢黢的燃烧头。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却静得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和心跳。
石轮枯槁的身体缩在人群最后,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燃烧头,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牌边缘,脑子里疯狂盘算:成功?屋内暖如春?积分暴涨!失败?沼气泄漏?爆炸?积分清零外加老命报销!这赌注太大了!
“点……点火?”火锤巨大的嗓门带着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他巨大的手掌捏着一根燃烧的小木棍,铜铃眼里充满了对那“屁火”的敬畏。
草叶抱着阿果,深吸一口气,水玉权杖的光芒似乎都稳定了许多:“女神庇佑,点火。”
火锤屏住呼吸,将燃烧的木棍,颤抖着凑向燃烧头上一个预留的细小点火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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