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泼天倒下来一样砸在车顶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林枫踩下刹车，黑色SUV停在了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车灯穿透雨幕，照亮前方一栋孤零零的废弃护林员小屋。王海给的坐标终点，就是这里。
四周只有风雨呼啸，还有远处山林传来的、被雨声压抑的模糊回响。
他熄了火，但没有立刻下车。目光锐利地扫过小屋黑洞洞的窗口，扫过泥泞地面上几道模糊的车辙印。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他拔下车钥匙，动作很轻地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猫着腰，借助车身的掩护，快速接近那栋小屋。
木门虚掩着，在风里发出吱呀的轻响。
林枫侧身贴在门边的墙壁上，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脚踹开门！
“砰！”
门板撞在里面的墙上，弹回来少许。没有预想中的袭击，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握紧藏在袖口的短棍，闪身进入。
屋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正对着门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指示灯有规律地闪烁着微弱的绿光。
伪基站。
林枫的心沉了下去。他快步上前，拿起那个盒子。入手很轻，外壳还有些温热，显然刚停止工作不久。
他被耍了。
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用刘成这个他绝不可能放弃的诱饵，把他从家里，从他的家人身边，引到了这个荒无人烟的鬼地方。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不是常规的铃声，而是王海设置的特定紧急提示音。
他立刻接通，把手机放到耳边。
“枫哥！”王海的声音又急又哑，几乎是在吼，背景音里还有尖锐的刹车声和模糊的叫骂。“我们中计了！清雅姐那边出事了！”
林枫的呼吸骤然一停。握着伪基站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说清楚！”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有人故意在幼儿园附近制造混乱，一辆摩托车撞了人，场面很乱。我们安排保护清雅姐和孩子的两个兄弟，当时就在附近，看到情况不对想过去稳住局面，结果被人从后面偷袭，打晕拖走了！”王海语速极快，带着懊恼和愤怒，“对方手法很老道，就是冲着调开我们的人去的！现在……现在家里只剩清雅姐和孩子们了！”
冰冷的寒意顺着林枫的脊椎急速攀升，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调虎离山。
张建国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他，至少不完全是。那个老狐狸的真正目的，是趁他被引开，防御最空虚的时候，对他的家人下手！
孩子！苏清雅！
脑海里瞬间闪过出门时，思雅抱着他腿问“爸爸你要去打败坏人吗”的画面，闪过苏清雅默默替他整理衣领时，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虑。
他以为自己是那个持剑出征的守护者，却没想到，敌人早已绕到了他身后，将利刃对准了他最柔软的要害。
“他们离开多久了？”林枫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却依然泄露的颤抖。
“不到十分钟！我接到消息就立刻给你打电话！枫哥，我现在正带人往你家赶，但雨太大了，路上堵得厉害，至少还要十五分钟！”王海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
十五分钟。
足够发生太多无法挽回的事情。
林枫猛地转身，冲出小屋，一头扎进瓢泼大雨中。雨水瞬间将他浇透，冰冷的触感却无法平息他心头那股灼烧般的恐慌和愤怒。
他拉开车门，发动引擎，轮胎在泥地里疯狂空转，溅起大片的泥浆，车子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调头，冲向来的方向。
“王海，”林枫盯着前方被雨刮器疯狂刮擦、依旧模糊不清的山路，声音冷得像冰，“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查清楚张建国派了谁，去了哪里。我要确切位置！”
“明白！我已经在查了！枫哥你……你开车小心！”王海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
电话没有挂断，林枫能听到王海那边急促的键盘敲击声和调动人手的呼喊。
车速表的指针不断向右偏移，发动机发出沉闷的咆哮。车身在湿滑的盘山公路上有些发飘，每一次过弯都像是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林枫的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眼神死死盯着前方，仿佛要穿透这重重雨幕，看到城市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家。
他不敢去想苏清雅此刻正面临什么。
不敢去想孩子们惊恐的眼神。
他只能把油门踩到底，让速度带来的推背感暂时压过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
快一点！
再快一点！
雨水模糊了视线，但他脑海里的画面却异常清晰。苏清雅温柔的笑脸，思清认真的小模样，思雅咯咯的笑声，思柔害羞地抱着玩偶……
他错了。
他低估了张建国的狠毒和下作底线。
他不该离开的。无论如何，都不该离开他们身边。
“枫哥！”王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发现线索的急促，“追踪到一辆可疑的黑色面包车，十分钟前在你家小区后门出现过，停留了大概两分钟，然后往城北废弃工业区方向去了！信号很弱，还在确认！”
城北工业区……
那是一片比这里更荒凉，更适合藏匿和进行肮脏交易的地方。
林枫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在一个岔路口险险甩尾，驶向了通往城北的另一条路。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清雅，等我。
孩子们，等爸爸。
暴雨如注，冲刷着世间一切痕迹。
也冲刷着林枫心中那不断蔓延的、冰冷的悔恨与杀意。
这场雨，注定要用血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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