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最后一份客户满意度调查表塞进文件夹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工作室的灯还亮着三盏，设计部的小张正对着电脑屏幕抓头发，实习生小李趴在桌上啃外卖，键盘敲击声和塑料餐盒的摩擦声混在一起，倒比白天的安静更让人安心。
“林姐，这波‘亲子时光舱’的设计方案，老客户转介绍的单子已经接到五个了！”小张突然转过椅子，眼里闪着光，“刚王姐还发微信说，她邻居看完她家的儿童房，非要加你微信呢！”
林晚刚笑了笑，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婆婆”两个字跳出来时，她心里莫名一紧——这个点婆婆很少打电话，除非是孩子出了什么事。
“喂，妈，怎么了？”她捏着手机走到窗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嘈杂的电流声，接着传来婆婆带着喘的声音：“晚晚，你快……快回来一趟！老陈他……他把存折不翼而飞了！”
林晚的心猛地沉下去。她太清楚那本存折的分量——那是婆婆攒了大半辈子的养老钱，上个月为了帮她周转资金，老人家红着眼眶把存折塞给她，说“妈信你比信银行靠谱”。后来资金问题缓解，她特意把存折原封不动送了回去，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我马上回来！”她挂了电话，抓起包就往外冲，路过小张工位时丢下一句“剩下的表格明天弄”，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了工作室大门。
晚风裹着深秋的凉意灌进衣领，林晚才发现自己忘了穿外套。她咬着牙往停车场跑，脑子里全是婆婆着急的声音。刚拉开车门，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丈夫陈磊。
“晚晚，你别慌，”陈磊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妈刚才跟我打电话都快哭了，我已经在路上了。对了，你还记得上次送存折回来时，妈把它放哪儿了吗？”
“她说锁在卧室衣柜最上面的铁盒子里啊！”林晚发动汽车，方向盘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烫，“家里就那么大地方，难道还能长腿跑了？”
“不好说，”陈磊顿了顿，“昨天小区群里说有陌生人撬锁未遂，妈会不会是……”
林晚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踩油门的脚又重了几分。小区门口的路灯坏了两盏，昏黄的光线下，她看见自家楼下围了好几个人，婆婆正被邻居王阿姨搀着，背对着她抹眼泪。
“妈！”林晚停好车冲过去，刚握住婆婆的手，就看见陈磊骑着电动车风风火火地赶来，车筐里还晃悠着半袋没吃完的糖炒栗子——那是大女儿念念最爱的零食。
“到底怎么回事？”陈磊把栗子往王阿姨手里一塞，扶住婆婆往楼上走，“您仔细想想，最后一次看见存折是什么时候？”
婆婆坐在沙发上，手指抖着指向卧室衣柜：“昨天下午我还拿出来看了一眼，想着天冷了给念念买件羽绒服，看完就锁回去了。今天傍晚想起来要给你爸交医药费，一打开盒子，里面就剩个空信封了！”
林晚跟着陈磊走进卧室，衣柜最上层的铁盒子敞着口，里面果然只有一个印着“退休光荣”的牛皮信封。她蹲下身摸了摸盒子内侧，指尖沾到一点黏糊糊的东西，凑近闻了闻，是淡淡的巧克力味——这味道太熟悉了，是小女儿朵朵最近痴迷的进口巧克力，只有幼儿园门口的便利店才有卖。
“朵朵呢？”林晚猛地站起来。
“在房间里画画呢！”婆婆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疑惑，“跟孩子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能是她拿的？”
林晚没说话，快步走到朵朵的房间门口。三岁的小姑娘正趴在地毯上，用蜡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嘴角还沾着一点棕色的巧克力渍。看见林晚进来，朵朵立刻举起画纸，献宝似的喊：“妈妈你看！这是爸爸骑电动车，奶奶追着狗跑！”
画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里，果然有一个骑着两轮车的小人，旁边跟着一个举着扫帚的老太太，后面还追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狗。林晚的心松了一半，又紧了一半——巧克力渍说明朵朵下午吃过巧克力，但她怎么会拿到存折？
“朵朵，你昨天有没有打开奶奶的铁盒子呀？”林晚蹲下来，尽量让语气温柔。
朵朵眨着大眼睛，摇了摇头：“没有呀。但是昨天下午，有个戴帽子的叔叔来敲门，说找奶奶拿东西，奶奶让他进来过卧室呢！”
“戴帽子的叔叔？”陈磊突然从门口探进头来，脸色瞬间变了，“是不是穿黑色外套，说话有点结巴？”
“对呀对呀！”朵朵拍着手笑，“叔叔还给我巧克力吃，说让我别告诉妈妈！”
林晚和陈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这个形象和小区群里说的撬锁嫌疑人一模一样！陈磊立刻掏出手机要报警，林晚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等等，那个男人如果是小偷，为什么只拿存折不拿现金？婆婆说铁盒子里还有几百块零钱，现在还好好放在里面。
“妈，昨天那个叔叔说找您拿什么东西？”林晚走到客厅，扶着婆婆的肩膀问。
婆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哦！我想起来了！他说他是你爸老战友的儿子，说他爸让他来拿当年一起当兵的照片！我当时想着找照片，就让他在卧室等了会儿，自己去书房翻箱子了！”
“那照片找到了吗？”
“没找到啊！”婆婆叹了口气，“后来他说再过来，就走了。我当时也没在意，现在想想，他肯定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偷了存折！”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尖锐的门铃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朵朵吓得往林晚怀里缩了缩。陈磊做了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往外看。
“是物业的张经理，”他松了口气，拉开门，“张经理，您怎么来了？”
张经理手里拿着个文件夹，脸上带着歉意：“陈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晚上打扰你们。刚才巡逻的时候，发现你们家对面的空房子门没锁，我们进去检查了一下，发现了这个东西，想着可能是你们家的。”
他递过来的是一个棕色的存折，封皮上还沾着几根狗毛。林晚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婆婆丢失的存折！
“这……这怎么会在对面空房子里？”婆婆激动地抢过存折，翻了翻里面的钱，一分没少，眼泪反而更凶了，“真是老天保佑！”
张经理挠了挠头：“说起这个还挺有意思。对面空房子最近老是有流浪狗进去躲雨，我们今天进去的时候，看见一只大黄狗正叼着这个存折玩呢！估计是哪个小偷偷了之后，被狗抢了，或者不小心掉在那儿了。”
林晚看着存折上的狗毛，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朵朵：“朵朵，昨天那个叔叔走的时候，是不是被大黄狗追了？”
“对！”朵朵用力点头，“大黄狗汪汪叫，叔叔跑的好快，差点摔在花坛里！”
客厅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刚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陈磊拍了拍胸口：“真是虚惊一场，还以为要报警立案呢。妈，您以后可得把存折放好，别再这么大意了。”
婆婆抹了抹眼泪，把存折紧紧抱在怀里：“都怪我老糊涂了。晚晚，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之前提醒我把存折锁好，说不定连盒子都被偷了。”
林晚笑着摇摇头，心里却突然一动——刚才在铁盒子里摸到的巧克力渍，朵朵说叔叔给她吃了巧克力，可存折上为什么会有狗毛？那个戴帽子的男人，真的是小偷吗？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邻市。她犹豫了一下，走到阳台接起电话。
“请问是林晚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个低沉的男声，带着一丝诡异的沙哑。
“我是，请问您哪位？”
“我是来跟您谈合作的，”男人轻笑了一声，“关于‘亲子时光舱’的设计方案，我有个更好的想法。不过，我现在就在你们小区门口，有些东西，想当面给您看……”
林晚猛地看向楼下，小区门口的路灯下，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正举着手机，朝她的方向挥了挥手。他的身后，停着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面包车，车窗里隐约能看到几双闪烁的眼睛。
晚风突然变得刺骨，林晚攥着手机的手沁出了冷汗。她看着那个熟悉的帽子，突然想起朵朵画里的那个小人——原来，他根本就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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