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关指挥部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雪前的死寂。油灯的光芒在每个人脸上跳跃，映照出忧虑、疲惫，以及一丝刚刚被凌九霄与白芷薇伤势痊愈所点燃的、微弱的希望之火。
凌九霄言简意赅地将夜探敌营所见——那血腥的祭坛、万灵血祭的阴谋、以及尸傀大军的恐怖，毫无保留地告知了在场的高级军官和“霄字营”的几位核心队长。
消息如同重磅炸弹，炸得所有人头皮发麻，脸色惨白。就连久经沙场的副将，握着佩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万…万灵血祭？献祭全城？”一个队长声音发干，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那么多尸傀…这…这怎么打？”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淹没刚刚提振起来的士气。
“慌什么！”凌九霄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斩钉截铁，“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现在还没到认命的时候！”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血神教妖术并非无懈可击！白姑娘已成功研制出能解血毒的特效丹药，可大规模配制分发！尸傀行动迟缓，关节脆弱，惧火畏雷，并非不可战胜！当务之急，是找到破坏那‘万灵血祭’大阵的方法！”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白芷薇身上。
白芷薇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澈而坚定。她取出那本得自苗疆的古老《万蛊药典》副册，翻到其中一页泛黄的、绘制着复杂阵图的书页。
“根据药典中关于古老邪阵的零星记载，结合我对血毒和那祭坛能量的感知，”白芷薇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万灵血祭’大阵的核心，在于汇聚万千生灵的绝望、痛苦、怨念等极端负面情绪，以其为燃料，催动邪法，逆转生死，污秽天地。”
她指尖点着阵图中心的几个诡异符文：“而要维持如此庞大能量的稳定运转，并精确导向施法目标，阵眼处必须有一件能够‘承载’且‘中和’这股狂暴负面能量的‘容器’，或者说是‘稳定器’。”
“找到它！毁掉它！”副将立刻道。
白芷薇却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凝重之色：“难。其一，阵眼必被重重保护，难以接近。其二，根据记载，此类邪阵的‘稳定器’，往往本身也是极其邪恶污秽之物，强行摧毁，很可能引发能量失控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指挥部内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沉了下去。
“那…那该怎么办？”刀疤脸队长急道。
白芷薇沉默了片刻，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凌九霄，眼神复杂无比，充满了挣扎与不忍。她似乎极其艰难地才吐出后面的话：
“药典中提到…有一种…或许可行的方法…能‘污染’而非‘摧毁’阵眼，使其失去稳定效能，引发大阵自身能量反噬…”
“什么方法？”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白芷薇闭上眼，又猛地睁开，仿佛下定了决心，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需以至情至性、纯净无瑕之‘心血’为引，辅以特定的净化法咒，于阵眼处施行…以其极致的‘善’与‘爱’，中和逆转那极致的‘恶’与‘怨’…如同清水滴入滚油，虽微，却可引发剧烈反应，破坏其平衡…”
“至情至性？纯净无瑕？心血？”副将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追问，“何人的心血符合？我军中可有此类义士？需要多少？本将立刻去寻！”
白芷薇的目光却依旧死死落在凌九霄身上，嘴唇翕动，极其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辰儿。”
“什么？！”凌九霄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可怕，“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指挥部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愣住了。辰儿？那个可爱懂事、凌少侠和白姑娘的宝贝儿子？
“胡闹！”楚逍遥的魂体第一个炸了，颜色瞬间变成暴怒的赤红色，猛地冲到白芷薇面前（虽然穿了过去），“薇薇丫头！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辰儿！是老子的心尖尖！你让他去当什么狗屁引子？放血？还是心头血？！老子跟你拼了！”
凌九霄一把将白芷薇拉到自己身后，眼神冰冷而陌生地看着她，声音因极度愤怒而压抑得扭曲：“薇薇…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无法理解，一向善良温柔的妻子，怎么会提出如此…残忍的建议！
白芷薇被他眼中的冰冷刺得心口剧痛，泪水瞬间涌了上来，但她强迫自己迎着凌九霄的目光，声音哽咽却坚持：“九霄…你听我说…不是要伤害辰儿…药典记载，只需数滴…并非要他性命…而是…而是因为辰儿他…”
她深吸一口气，泪珠滚落：“他心思纯净，未经世事，对你我之情更是毫无杂质，赤子之心…乃是这世间最符合‘至情至性、纯净无瑕’条件的存在…唯有他的心血，蕴含的‘爱’与‘善’之力最为纯粹强大，才有可能逆转那万灵血祭的邪恶…”
“那也不行！”凌九霄怒吼道，声音震得指挥部嗡嗡作响，“哪怕只有一滴！哪怕只有一丝风险！我也绝不允许！谁也别想动我儿子！谁敢打这个主意，我先劈了他！”
强大的仙元力因他的暴怒而不受控制地外泄，整个指挥部的温度都骤然升高了几分，压迫得众人喘不过气。
白芷薇看着他如同护崽猛虎般的暴怒姿态，心如刀割，她知道会是这样，她比任何人都舍不得辰儿受到一丝伤害！但她别无选择！
“九霄！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在短时间内破阵的方法！”她哭着喊道，“否则一旦血祭完成，全城数十万军民，包括辰儿，一样难逃一死！甚至可能变成没有神智的尸傀！到时候…”
她的话如同冰水，浇在了暴怒的凌九霄和楚逍遥头上。
是啊，血祭若成，辰儿就能幸免吗？
凌九霄的身体猛地僵住，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他却浑然不觉。一边是全军覆没、爱子可能遭受比死亡更可怕命运的风险；一边是让年幼的儿子承受放血之痛、甚至可能出现的未知风险…
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这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
楚逍遥的魂体也僵在半空，赤红的颜色褪去，变得一片惨白，喃喃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老子去！用老子的魂血行不行？”
白芷薇痛苦地摇头：“师父…您的魂体…且心思…不够‘纯净’…” 她说的很委婉，楚逍遥这老油条，心思杂念太多，魂血中蕴含的力量驳杂不纯，根本无法起到效果。
指挥部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凌九霄那挣扎痛苦的脸色。这个决定，太过残忍。
凌九霄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辰儿天真烂漫的笑脸，那声软软的“爹爹”，还有那日离别时乖巧的模样…
让他亲手将儿子推向危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他也…
“我…”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
他说不出口。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副将猛地单膝跪地，抱拳道：“凌少侠！末将愿亲率死士，不惜一切代价强攻阵眼！纵然粉身碎骨，也绝不让少侠骨肉分离，承担此等煎熬！”
“我等愿往！”其他军官和队长也纷纷跪地请命！凌九霄为他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他们无法眼睁睁看着英雄承受如此抉择！
凌九霄看着眼前这些热血请命的将士，心中更是如同刀绞。
就在这绝望与挣扎达到顶点的时刻——
“啾啾~”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鸣叫声，突然从白芷薇腰间那情蛊子蛊的蛊囊中传出。
紧接着，蛊囊再次散发出温和的光芒。
与此同时，远在宇宙火锅联盟总部，正在儿童房内摆弄玩具的辰儿，似乎心有所感，忽然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北方，小嘴一瘪，带着哭腔喃喃道：
“爹爹…娘亲…辰儿怕…”
那通过情蛊传递来的、跨越了无尽空间的、孩子最纯粹的恐惧与思念，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在了凌九霄和白芷薇的心上。
白芷薇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凌九霄猛地睁开眼，眼中已布满血丝，但那极致的痛苦挣扎，却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坚定所取代。
他缓缓站直身体，目光扫过跪地的众人，最终落在痛哭的妻子身上。
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准备云舟。”
“……我回去接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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