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是顾瑾恢复意识时最先感知到的东西,如同湿冷的蛛网缠绕在鼻端。后颈传来一阵闷痛,太阳穴也突突直跳,迷药的余威让她头脑昏沉,思绪像是陷在粘稠的泥沼里,四肢百骸更是绵软无力,提不起半分力气。她没有立刻睁眼,也没有挣扎,而是强迫自己保持被发现昏迷时的姿态,甚至连呼吸都控制在一种微弱而平稳的频率,仿佛仍未苏醒。眼皮微微掀开一条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借助着那几乎不存在的微光,谨慎地观察着周遭。
入目是一片近乎彻底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只有极远处,似乎是一道厚重门缝的下方,透进来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昏黄的光线,如同垂死挣扎的萤火,勉强勾勒出这是一个狭小、低矮、完全封闭空间的轮廓。身下是冰冷而粗糙的地面,像是夯实的泥土,带着阴冷的潮气,偶尔能感觉到细小的碎石和不知名的硬物硌着身体,很不舒服。空气凝滞而潮湿,带着一股常年不见天日、混合着腐朽木料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馊气的陈腐味道,令人作呕。
她被关在了一个地窖,或者某个废弃宅院的隐秘囚室里。
耳朵竭力捕捉着任何声响,却只有死一般的、压迫耳膜的寂静,以及她自己那刻意放缓、却依旧在空旷中显得有些清晰的心跳声。绑架她的人显然训练有素,行动迅速,目标明确,并且选择了一个极其隐蔽、易于掌控的藏匿地点。
是谁?王芸熙残余的死忠,妄图做最后一搏?沈婉仪暗中培植的、尚未浮出水面的势力?还是……与那枚“破云”令牌有关?成国公府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暗中的调查,决定先下手为强?无数个带着尖锐棱角的念头在她昏沉的脑中飞速闪过,碰撞出危险的火花,又被她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慌乱猜测的时候,恐惧和愤怒都于事无补,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像最耐心的猎人一样,收集一切可用的信息,寻找那稍纵即逝的脱身之机。
她小心翼翼地,以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开始活动有些麻木冰冷的手指、脚踝,确认身体除了迷药带来的无力感和后颈、手臂几处碰撞带来的隐痛外,并无严重的骨折或刀伤。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捆得很紧,勒得手腕生疼。
她屏息凝神,如同石化般静止,仔细聆听了更长的时间,心脏在寂静中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确认附近确实没有守卫的呼吸声、脚步声,甚至连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都捕捉不到。这有两种可能:要么对方极其自信,认为此地万无一失,无需看守;要么,他们暂时离开,去向上级汇报或是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无论是哪种,这都是她目前唯一的机会。
顾瑾不再犹豫,她艰难地侧过身,凭着感觉将手腕上捆绑的绳索抵在身后一块有明显棱角的碎石上,开始一下下、用力地摩擦。粗糙的石棱刮擦着皮肤和麻绳,带来火辣辣的刺痛,但她咬紧下唇,忍耐着,动作稳定而持续。汗水从额角渗出,与地窖的潮气混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细微的“嘣”的一声,绳索应声而断!
双手骤然获得自由,血液回流带来一阵针刺般的麻痒。她顾不上缓解不适,立刻缓缓撑起依旧虚软的身体,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坐起,大口地、无声地喘息了几下。眼睛在长时间的适应后,终于能勉强分辨出黑暗中更深的阴影和模糊的轮廓。她开始用手,极其缓慢、轻柔地摸索四周的墙壁。墙壁是坚硬的土石结构,湿冷粗糙,接缝处用泥土填塞得颇为密实,没有明显的缺口或松动。她一寸寸地移动,指尖划过冰冷粗糙的墙面,试图找到门的确切位置,或者任何可能通风、透光的缝隙。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摸索时,远处,那扇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几乎被距离和厚重门板完全隔绝的说话声!声音模糊不清,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但能分辨出是至少两个人在低声交谈。
顾瑾的心脏猛地一缩,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像一只受惊的狸猫般蜷缩起身子,同时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最大限度地集中听力,捕捉那微弱的信息。
“……确定没抓错人?”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放心,画像核对过,身形、穿着都对得上,就是沈家那个二小姐,沈婉清。”另一个声音略显尖细,语气带着完成任务般的肯定。
沙哑声音沉吟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上面吩咐了,先关着,别动她,也别给吃喝,先煞煞她的锐气。明日……你便找人……”后面的声音更低了,但几个关键词还是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毁了她的清白……再把她扔回沈府门口……让她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这地方隐秘,是我们……暗桩,短时间内绝不会有人找到。”
“知道了,头儿。”尖细声音回答道,带着一丝谄媚。
短暂的沉默后,脚步声响起,似乎是离开了,地窖外重归死寂。
顾瑾的心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从这简短的对话中,她迅速提炼出几个关键信息:绑架是针对她个人的,目标明确,并非随机;对方的目的不在于立刻取她性命,而在于用最肮脏的手段摧毁她的名节,让她身败名裂,这比杀人更为恶毒。
“上面是谁?要用毁人清白这等腌臜手段,目的明确是让我身败名裂,这不像成国公府的行事风格,他们若动手,更可能是干脆利落的灭口。而且,他们似乎与之前街上攻击影九的那伙亡命之徒不是一路人,那伙人招招狠辣,明显是冲着我的性命来的。” 顾瑾的大脑飞速运转,排除着各种可能性。突然,一个名字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她的脑海——“丽妃!是了!当初王芸熙倒台前,曾给丽妃去信!想必就是谋划此事!只不过后来沈府接连变故,沈枫流放,我查账等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他们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下手!” 想通了关窍,顾瑾心中反而镇定了几分,知道了敌人是谁,总比面对完全的未知要好。
“影九肯定已经发现我被绑架了,以她的能力和睿王府的势力,此刻必然正在全力搜寻我的下落。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自救!既然他们计划明天才动手,那么今天,就是我最宝贵、也是唯一的逃脱窗口!” 求生的意志如同暗夜中的火种,在她眼中熊熊燃烧起来。
她重新开始摸索,这次更加仔细,目标明确。既然门被从外面牢牢锁住,墙壁坚固异常,那么突破口可能在地上,或者……头顶?
她仰起头,在近乎绝对的黑暗中努力向上看去,脖颈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而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忽然,她注意到在斜对角的方向,靠近屋顶的位置,似乎有一片区域的黑暗比其他地方稍浅一些,而且,脸颊似乎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带着外界凉意的空气流动!
通风口?或者是一个被部分掩盖的、建造时留下的出口?
顾瑾心中一动,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微光。她立刻小心翼翼地、手脚并用地朝着那个方向挪动过去。地面不平,布满杂物,她尽量控制着身体,不发出任何可能引起注意的声响。靠近之后,她借着那微乎其微的光线凑近观察,并用手指触摸确认——那里确实有一个比碗口略大一些的洞口,位置较高,被一些破烂的草席、木板和厚厚的蛛网半遮半掩着,那微弱的光线和几乎难以察觉的新鲜空气正是从这里渗入。
洞口太小,而且位置很高,根本无法容人通过。但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信息!有通风口,就意味着这个密闭空间并非完全与世隔绝,也可能意味着……它在建造时并非天衣无缝,或许能找到结构上的薄弱点。
她借着那微光,更加仔细地检查洞口周围的墙壁结构。手指一寸寸地触摸着冰冷潮湿的土石,忽然,她触碰到一块与其他地方质感略有不同的石块,边缘似乎……有些许松动?与其他石块之间的缝隙也似乎略大一些!
有戏!
她心中涌起一股希望,她想起自己穿越后为防万一,一直贴身藏着一把萧策所赠、小巧却极其锋利的匕首。此刻,这把匕首成了她唯一的工具。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小腿处取出匕首,将锋利的刀尖嵌入那块松动石块的边缘缝隙中,开始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撬动。石头微微晃动了一下,有细小的沙土和碎屑簌簌落下。她不敢用力过猛,生怕弄出太大动静,只能依靠巧劲和持续的耐心,如同雕刻般缓慢地进行着。
就在这时,地窖外面,由远及近,再次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而且正朝着地窖门口走来!
顾瑾心中一惊,动作瞬间僵住!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来不及多想,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将匕首收回袖中隐藏好,同时迅速挪动身体,背对着门口方向,重新蜷缩回最初昏迷时的位置,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心中却是警铃大作,飞速思考着应对之策。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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